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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泳老师在这天没有教我们怎么游泳,只让我们先熟悉水,还是那句老话,和水做好朋友。我像一只鼻涕虫一样贴着水池边,偶尔撩几下水,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在水里玩得开心,有些人无师自通学会了狗爬。

“你怎么不跟他们玩?”林娉朝我游了过来,居然还能一边游一边说话。她的肤色很健康,眼睛非常大。

“一池子水有什么好玩的,那些小孩子,不懂事。”我死鸭子还嘴硬,因为害怕滑倒而沉下去,手紧紧攀着池壁,却还一脸矫情地装b。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装b不看岁数。

林娉游泳游得再好,当时也就一小孩子,根本看不出来我在装b,跟我聊了几句就游走了。她住在另一个小区,在实验小学读书,也上二年级,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游泳了,是市里少儿游泳队的队员。真正牛b的人,都是深藏不露的,而装b的人,总喜欢故作深沉。

两个小时很快就要过去,夕阳西下的时候,我靠在水池边都快睡着了,就觉得旁边有人推了我一下,我马上清醒过来,目光炯炯。杜翊站在我身边,筋疲力尽地说:“可累死我了,走吧,回家了。”

“哦。”我回答着,小心地扶着池壁走。游泳班的同学走了一大半了,还有的刚爬上岸,走起路来很怪异,好像腿上缠了水糙一样迈不开。那是从水里起来后的正常现象,而那时我不懂,觉得好笑。(你自己是最好笑的)“小瑜,你为什么穿背心游泳?”杜翊跟在我后面,他就穿一条白色四角裤,上面还印着一个变形金刚的头。

我左右看了一看,发现人家女孩子要不穿黑色的游泳衣,要不就和男孩子一样穿个四角裤,都是一群小孩,没那么多忌讳,而且我那时啥也不懂,不知道什么地方该遮,什么地方不该遮。

我的背心全湿了,黏黏地贴在身上,人家女孩子没一个穿背心的,更何况我这背心很旧了,边都卷起来了。

小孩子的逻辑很诡异,总觉得别人是对的,如果跟别人不一样,就觉得很怪异。我当年毕竟也还算个比较正常的小孩,于是我觉得人家都不穿背心,而我穿了,那我就穿错了。

爬上岸之后,我忽然觉得双腿灌了水银一样,重得要命,迈不开步子,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提过了,从水里上来都这样,我那时不懂,直觉上认为是因为衣服裤子湿了,所以整个人重了。小时候不是有个寓言吗,一只驴子驼着盐掉进水里,起来后轻了很多,第二次背着棉花故意掉进水里,结果因为太重而淹死了。

尽管杜翊知道章鱼不是鱼,也不见得知道一段时间受浮力影响,上岸之后腿变沉的道理。他也走不出几步,便坐在我身边。我哗啦一下把背心给脱了,感觉连举手都很费力。他好奇地问我为什么要脱背心,我得意地说:“衣服湿了就变重了,笨!”

他大概也想起一只驴子背棉花的寓言,并和我一样将湿衣服跟我们走不了路联系在一起,一边说对一边把自己裤子给扒了,然后试着慢慢站起来。“真的耶,好像可以走了。”

“真的?”我欣喜地眨眨眼,七手八脚脱自己的裤子,只是裤子湿透了,挺难脱的。杜翊,一个第一批入队的少先队员,平时受了很多雷锋精神教育,此时发挥了助人为乐的精神,帮着我一起把裤子往下脱。

本来我们两个的妈妈是带了大浴巾在外面等我们出去的,见其他小朋友都陆续出来了,还不见我们俩,就亲自进来找。

然后,我妈妈和他妈妈见到了一副惊世骇俗的场面——赤果果的杜翊蹲在我跟前,拉着我的裤子往下拽,而我的背心被扔在一边,我也几乎赤果果。

成年之后的杜翊回想起那次赤果果事件,仍旧心有余悸,据他反映,他当时真的没有恶意,因为玩了两小时水而非常疲劳,只想让我赶紧站起来一起出去,面对那时的我,他连一丁点耍流氓的兴趣都没有。

然而他的妈妈不会耐心询问他是不是真的出于好意,她只看见她平时优秀的儿子居然光天化日扒邻家小女孩的裤子。杜妈妈当时一个箭步就过来了,夹起赤果果的杜翊就走,我妈妈悲怆地奔过来,将我一把搂进怀里,好像见到失踪多年的亲闺女一般。

那天晚上,我听见对门传来杜翊的哭声,没过多久,他爸妈带着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来我家道歉,在听完我解释我们为什么要脱衣服的时候,双方家长都囧然了。

据杜翊反映,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