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子的回答,王文佐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李弘与王文佐相处久了,知道王文佐行事谨慎,与地位比自己高的人相处时,如果不赞同对方的话,至多也就不说话,很少直言的,便笑道:“寡人说得若有不是的地方,还请三郎直言!”
“不敢!”王文佐笑了笑:“这么说吧!若是太子殿下真的下旨这么做,纵然不会适得其反,也多半事与愿违!”
“哦?为何这么说?”李弘问道。
“很简单,殿下还记得方才在下说的本朝的租庸调吗?这些都是依照户口来的,所以州县的户口越多,那么当地缴纳的租税就越多,该州县的守吏就会受到褒奖升迁。您若是将户口从该州迁走,与从这些守吏身上割肉走又有什么区别?”
“你的意思是各州守吏会抗旨?”李弘问道。
“那倒是不会,但肯定会设法推诿拖延,寻找各种理由推脱,到头来事情肯定会不了了之!”王文佐叹道:“殿下,您要明白一点,即便将来您真的登上至尊之位,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成什么的,至少违背所有官吏意愿的事情你是做不了的!”
“这倒也是!”李弘点了点头:“那就暂时停止考核这些州县的户口好了!”
“那这就更难了!”王文佐笑道:“租庸调乃是国家的命脉和基石,暂时停止考核所在州县官吏的户口数字,那用什么来决定官吏的升迁?而且关中乃是朝廷的腹心之地,就现在这个样子,长安还三天两头缺粮,天子甚至不得不时常前往洛阳就粮,政事堂和户部都是不会同意的!”
中国古代的政治文化中,评价一个政治家是否成功,一个重要标准就是户口数是否增加。比如在《孟子梁惠王》中,梁惠王就询问孟子:“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直到满清废除人头税之前,古代中国国家的税收很大一部分都是人头税,即丁赋和算赋,劳役和免税钱实际上也是人头税的一种。既然是人头税,那么国家财力的多少就和户口数呈正比关系。不管君主再怎么有决心做一件事情,但如果这件事情伤害到国家的税基,都很难不收手。
“若是如三郎你说的这般,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李弘问道。
“办法是有的,但就得动一动府兵的兵籍!”王文佐道:“据在下所知,在隋文帝之前,府兵的兵籍是和寻常百姓的民籍分开的!”
“不错!”李弘听到这里,精神头立刻提了起来:“那是开皇十年之事,隋文帝下诏,令府兵皆入民籍,至此府户不再居无定所,实乃大大的善政!”
“殿下,隋文帝当初所为的确是善政,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关中地区早已人口稠密,根本拿不出足够多的土地安置府兵,照臣看,不如将一部分兵府的户籍专门列入军籍,然后将其迁到有多余土地的地方,这才是真正的办法!”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李弘思忖了片刻之后,问道:“那三郎你可有什么打算?”
“先从渭南县做起吧!”王文佐笑道:“先清点一下当时府兵的户口,若有不足的,就用流民和余丁填充,然后是寻找有空闲土地设立兵府的地方,再就是筹算需要迁徙的费用,最后才是实施!”
“那就好,那就好!”李弘见王文佐考虑的如此周全,十分高兴:“那寡人就静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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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太子,出了延禧门,王文佐才上了马,随行的鼓吹仪仗簇拥之下,路人们聚集在道路两旁,接踵摩肩,向当中马上身影投以艳羡的目光,随着几声叫好,欢呼声和口哨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