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相肆。
“对,就这个位置,左边再向上一点,对齐,你不懂什么是对齐吗?”安五娘站在下面,大声指挥着自己的丈夫,看坟人陈七挂桃符,依照当时唐人的风俗,每年辞旧迎新之际,用桃木板分别写上“神荼”、“郁垒”二神的名字,挂于门旁,以祈福灭祸、驱赶邪鬼,确保来年一切顺利。
陈七在梯子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安五娘满意,他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肩膀,苦笑道:“挂个桃符也这么较真,早知道就让你来挂,我在下面指挥了!”
“这种事情也要女人家做!”安五娘冷哼了一声:“那我嫁给你图什么?”
陈七嘿嘿笑了两声,下了梯子,正想说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不远处跑来一个邻居,对安五娘喊道:“五娘,伱怎么还在这里,下午天子要驾临长乐坡,与民同乐,听说还要拿出钱帛赏赐长安父老呢!”
“真的假的?”安五娘精神一振,也难怪她如此,与其他古代大帝国的首都居民一样,唐代的长安百姓生活水平也是要超出平均水平一大截的,除去首都本身的各种经济优势之外,天子本身为了营造帝国荣光而投入的大量金钱和粮食也是一个原因,在每年的各个节日里,天子都会举行各种庆典,甚至亲自参与并赏赐上下,百官和其他富人也往往会仿效。这些巨大的财富最后都会流入长安的居民囊中。
“什么真的假的,五娘你去还是不去?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邻居催促道。
“我也想去,可这店铺占着,走不开呀!”
“就让陈七顶你半天也就是了!”邻居指了指旁边的陈七。
“他?恐怕不成吧?”安五娘苦笑道。
“有啥不成的?你我晚上肯定就回来了,你这酒肆大半生意都在晚上,白天就没几个人来,陈七就在柜台后面坐着就行了,这个他还不会?若是得了天子一匹蜀锦,够你卖小半个月兔肉了!”
邻居最后一句话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安五娘顿了顿足:“你稍等我片刻,我进去换件衣服!”
说罢安五娘进了店门,一边换衣服,一边对陈七道:“我有些事情要出门一趟,晚上才回来,你替我在店里顶半天,别出什么岔子!”
“啊!那坟地那边怎么办?再说我也不会算账呀!”
“坟地那边少半日有什么关系?死人还能从地里爬出来不成?至于算账,你留给我回来算便是!”安五娘动作十分利索,三下两下便换了出门的衣裳,出门前抓住丈夫的手:“好生看店,晚上等我领了天子的赏赐,把柜台底下那瓶酒开了,咱俩就着炸兔肉下酒!”说罢便如旋风一般冲出门去。
出了门,安五娘就和邻居风风火火的一路往长乐坡而去,一路上人越来越多,这也证实了邻居方才所言不虚,到了快到长乐坡的时候,已经是摩肩擦踵,满满当当,安五娘不得不在路旁随便选了块石头坐下,期待接下来的节目。
公元672年新年的长乐坡当然还远未达到天宝年间极盛时的景象,流传后世的广运潭还要等天宝元年的陕州刺史,水陆转运使韦坚开凿而成。但渭河在当地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河曲,水面宽阔,水流速度也减慢了许多,是一个天然的港口。许多往来的漕船也停泊于此地,王文佐在任命了伊吉连博德出任水陆转运副使之后,将这里整饬了一番,乘着秋冬枯水时挖掘淤泥,沿岸种植柳树、修建了十多条栈桥,已经有了几分天宝年间的气象。
天子的仪仗下午时分才到,立刻激起了河岸上一片欢呼声,当天子仪仗靠近时沿途的吏民百姓纷纷下跪,而仪仗两侧的宫女向路旁的行人抛洒铜钱什物,引来阵阵更热烈的欢呼声。
“看到这场景,估计户部刘侍郎的脸都要黑了吧?”马车中,李素雯笑道。
“休得胡言!”李下玉呵斥道:“刘侍郎这是为国节用,你怎么可以取笑他?”
“开个玩笑嘛,大过节的,姐姐还是这般没趣!”李素雯瘪了瘪嘴,向窗外望去:“对了,大将军呢?怎么没看到他?”
“应该在天子龙辇那边!”李下玉道:“依照职司,仪仗护卫也是归他管的!”
“也不过来一下,真是无趣!”李素雯失望的晃动着上半身。
“你就老老实实坐稳了!”李下玉喝道:“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