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想的,”段慕鸿说,声音依旧是如往常一样又轻又哑。“只是侄儿不明白,婶婶一介女流,为何要跟着诸位叔叔伯伯一起,到我外祖家寻晦气。还这么的·······”
他对着叶云仙笑了一下,方才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抛头露面,言语轻佻。有失身份啊。”
叶云仙哑口无言,勉强挂住脸上的笑,她默默退回到人群里去了。段老太太轻轻咳嗽了一声,用寿星拐杖在地上“砰砰砰”的撞了两声道:“鸿哥儿,这些年一直放任谢家把你藏在这里——”
“祖母,这您可就错怪我外祖父和外祖母了,”段慕鸿笑微微的说。“不是他们要藏我,是我身体孱弱,自愿留在外祖家调养身体呀。这事儿您同我母亲当初不是说好了的吗?您怎么给忘了?”
段老太太脸上露出了一点窃喜,连忙接住了这个台阶正色道:“对对对,瞧我这记性!鸿哥儿,你说得对。当年咱们却是这么商量的。那——”她看看段慕鸿,又看看谢妙华等人。“——如今既然鸿哥儿身体大好了,又中了秀才,到底还是得回自己家去才好啊。妙华,你说是不是?”
谢妙华同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隔空商量着什么。到了最后,开口的却是段慕鸿。
“祖母您说的对,”他彬彬有礼道。“这么多年没回家在我父亲灵前尽孝。鸿儿真是该死!不过我从前总想着,我爹爹他老人家当年也是秀才出身。我总要做出点成绩来,才敢到父亲灵前告慰。既然如此,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回家去,由孙儿来告诉我爹爹这个好消息吧!”
“鸿儿,你——”谢妙华欲言又止。看看段慕鸿又看看父母,神情复杂。
“娘,鸿儿也在外祖家叨扰这么多年了,不好再打搅下去呀!既然今日正好有此喜事,干脆借着这个机会,让我跟着你一道,还家去罢!”
他回过头不知对谢家老夫妇使了个什么眼色,原本困惑又担忧的老人立刻舒展开了眉头。段慕鸿又回过头来道:“祖母,既然如此,不知咱们家里将我中秀才的宴席办下了没有?我在外祖家这么些年。受二老养育之恩颇深。我请二老一道去赴个宴吃个酒,不过分罢?”
“使得!使得!”见孙子愿意跟自己回去,段老太太高兴的一张老脸上几乎要开出花来。“这自然使得!亲家公养你这些年,人说滴水之恩还涌泉相报呢!亲家公亲家母,这一杯薄酒,二位可一定要赏光啊!”
段家人都开始附和着老太太的话去恭维谢家人,倒叫谢长垣和吴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段慕鸿给母亲谢妙华使了个眼色。二人躲开人群去了后面房里。谢妙华忧心忡忡的看了眼外面正同谢家叙亲叙的热火朝天的段家人,回过头来叹了口气道:“鸿儿,你这又是何苦呢?娘不是说过,你就在你外祖父家好生读书,考取功名。段家那边自有娘替你看着。等老夫人没了,咱们再回去把属于你爹的那一份要回来便是了。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段慕鸿——也是五年前的段慕鸢。转过身来,对着母亲那张疤痕斑驳的脸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