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面色凝重,语气也更加沉重:“船队沉没以后洋行的情况非常不好,虽然现在有些好转,但是我一个人做不来。”
阿尔不禁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让人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承认你不行!”他转而又说:“已经这样了弗朗西斯也不肯回来?”
亚瑟不屑地说:“他是个做什么事都半途而废的人,让这样一个懒散无能的人管理洋行我本来就不放心,现在他退出了正好。”
“弗朗西斯虽然懒散但并不无能,这你比我清楚得多。”阿尔隐约猜到问题出在了哪。
跑马厅高耸的尖塔上的大钟敲响了十二下,亚瑟看看钟,对阿尔说:“我一会儿要和安东尼奥还有贝露一起吃午餐,你先回去吧,好好考虑我的建议。”说罢,亚瑟快步离开了跑马场。
显然,在失去弗朗西斯这个重要伙伴后,亚瑟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不得不亲自承担以前弗朗西斯替他做的工作,比如讨好东方汇理银行。阿尔看出这一切,但他仍然不想踏进那个由金钱和利益维系的圈子。
离开跑马场后,阿尔沿着潮湿的马路向东走,这些路被中国人称为“马路”,但这却是半由音译而来的舶来词,在上海流行着很多“洋泾浜”外语词汇。阿尔不喜欢上海的潮湿阴冷,就像他眼中这个国家的文化一样,暧昧、若即若离,卑下中透着骄傲,温顺中带着不屈,令他永远捉摸不透。
就像那个人。
正走着,阿尔忽然发现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很是眼熟,仔细一看是路德维希,路德维希看见阿尔也是一愣,似乎在斟酌说什么好。
“日安,贝什米特先生。”阿尔先打了招呼。
“日安,琼斯先生。”路德回道。
阿尔和这个德国人没什么可说的,他准备就这样走开。
“请等一下,琼斯先生。”路德却叫住他。
“有事吗?”阿尔有些生硬地问。
路德礼貌但却明显公式化地说:“我正要找您:我的朋友费里西安诺要举行一个个人画展,他托我邀请您参加。刚才我去莎逊大厦,前台告诉我您和柯克兰先生去跑马厅了,我就把请柬留给了他。”
“费里西安诺?您是说瓦尔加斯先生?”阿尔很是疑惑,他与费里西安诺仅有两面之缘,为什么这个意大利人要邀请他参观画展。
“是的,费里要我务必请您来,不然他会很失望。”路德说,“时间定在下个月一号,希望您能赏脸。”
阿尔不知道费里西安诺失不失望与他何干,但他猜测这是这个有钱的德国人扩大其社交圈和影响力的手段:“斗胆问一句:还有哪些人收到了邀请?我的表兄亚瑟也在其中吗?”
“我们也邀请了柯克兰先生,他的请柬已经着人送到怡和洋行了,”路德说,“还有上海的其他名流也都受到邀请——我昨天刚寄出了所有请柬,今天您的是最后一份,当然,不是最不重要的一份。”路德并不隐晦他的目的,也强调了阿尔的重要性。
阿尔却注意到另一个信息:看样只有他是路德亲自来请的,而且他很可能不在路德原先的计划内,费里西安诺的要求使他的名字得以加入名单中。
“请问瓦尔加斯先生为何盛情相邀?”阿尔提出他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