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称为十常侍,人数却比十要多几个,都是天子刘宏的心腹,担着要职。刘宏从小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说过“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的荒谬言论。
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大口喝了一杯酒,重重地放下酒杯,责备起来:“那道人怎么还没来?毕岚,你弟弟到底有没有在好好接人?”
毕岚忍不住叫屈,声音尖刻地说:“接到回信儿马上就让他再去请了。只是听说这道士所在的全一教清规戒律特别多,他下午要沐浴焚香,还得把手头的经书抄完才会出门,我弟弟不得不等啊。”
“全一教,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到底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人,难道真是蓬莱渡海过来的不成?”
有一人沉不住气说:“叫我说,就应该把人绑来才是。他说的星象骤变,实在是让我坐立难安,万一他也和别人说了呢?”
毕岚急忙反驳:“那怎么行?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决计不能得罪。”
那人哼了一声:“张角不也是个道士,照样是病死的。毕岚你就是胆子太小,怕什么道士?”
“张角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假道士罢了,这可是真仙长!”
张让面色一沉:“都不要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嚷嚷。他既要先见我们,已是表明了立场,不必瞎猜测。”
几人不甘地闭上了嘴巴。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站在门口的毕岚远远瞧着自家弟弟带着人过来了,连忙说:“人带到了。”
毕三打帘子,引着荀澜进来。道童打扮的寒玦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众人起身相迎,其中一宦官名为蹇硕者十分不情愿,还是在同僚的拉扯下才拖拖拉拉地站起身来。他也不行礼,就盯着荀澜瞅。
荀澜不卑不亢地回礼,待他抬起头来,众宦官定睛一看:好一个年轻的道长!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道袍,米黄色丝线秀着的竹子暗纹在行动间若隐若现。如丝绸般的黑发用晶莹润泽的发冠扎起,肤色白皙,神色从容,一派清新俊逸。
“今日一见,道长果然和传说般不落俗套啊。”蹇硕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不过道长推三阻四,日出来信,日落方至,难道是在梳妆打扮不成?”
他这话说得刻薄,张让却没有阻止,一双三角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荀澜,且看他如何应对。
不料荀澜却懒得搭理蹇硕,而是直接环视所有人,不紧不慢地笑道:“贫道是在为大汉占卜,卜法复杂繁琐,是以来迟。倒是诸位,大难临头,却还有闲情逸致喝酒,澜实在是佩服得紧啊。”
“你说什么?说谁大难临头?”蹇硕生气地上前,拳头已然攥起。
唉,这加速了东汉灭亡的十几个大太监组成的宦官集团,多年来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名目众多,使得民不聊生,黄巾揭竿而起,无疑是史书上记载的大奸大恶之人。但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只是比普通人多了凶恶之气罢了。对方的生气,反而让荀澜的紧张感减轻了几分。
他对着立在墙角,存在感薄弱的寒玦摇摇头,示意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且听道长说来。”张让右臂一横,拦住了蹇硕,紧迫逼人地看着荀澜:“道长说的星象是什么意思?可是听人说了什么?”
“贫道刚来洛阳,又能知道什么消息呢?”荀澜无害地一笑:“荀氏叔侄能知道多少,你我心知肚明。”
十常侍一想,也是,自从天子刘宏即位,便十分防备世家,重用从小陪伴自己身边的宦官与世家夺权,这后宫更是被他们看管地如同铁桶一般,岂是荀氏能够插手进来的?
张让一张老脸皱着:“道长所谓的星象是什么意思?”
荀澜径直坐了下来,从容道:“帝星陨落,新星虽然星光黯然,却在冉冉升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来了吃惊的神色。依旧是张让先开口了:“那道长所说的大难临头呢?”
荀澜掐手做了几个复杂的道教手势,浅浅一笑:“两枚新星,一枚有凶星守护,一枚众星环绕。只是可惜了,凶星命格强悍,非众人及也。”
十常侍哪里懂得什么星象,只是会认识字罢了。他们不过是小黄门出身,因着侍奉天子长大,所以得到了滔天的权势。这两日他们秘不发丧,伪造了诏书命令大将军何进入宫侍疾,但何进迟迟没有动静。十常侍一方面担心走漏消息,另一方面又不敢再去催促,怕露出马脚。但时间一点点拖延下去,他们愈发感到不妙。此时听荀澜这么一说,基本上都对得上,连忙问:“道长,可有让众星环绕之星升起的办法?”
荀澜摇摇头:“凶星势不可挡。”
“这……”众人交头接耳,“何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手里兵卒比我们加起来都多,只要他不上当,而是带着兵来,咱们谁都扛不住啊。”
蹇硕没有参加众人的讨论,忽然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荀澜:“你好大的胆子?该不会是何进派来的奸细罢?”
荀澜却面不改色,用指尖儿轻轻弹了弹长剑。那精铁打造的利剑竟然像脆弱的竹签,从中折断了。
哼,我可是有备而来!荀澜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