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日头正盛,他带着两盆银丹草送去给戴佳氏解暑,出来时迎面遇见太子。
“见过太子。”自从湖广封赏之后就没管过朝堂上的事,他见了太子也不发憷,利利索索打了招呼就要走。
谁料太子挡在去路上,笑容热情:“七弟这是见了成嫔娘娘出来?我方才见皇阿玛,看屋里多了两盆没见过的盆景,皇阿玛说是七弟送的,叫什么银丹草?”
“是,银丹草性凉,夏日煮水正好,福晋命人找了些,我就送过来几盆。太子也想要?等我回去问福晋还有没有。”
“多谢七弟好意,不过我就不用了。七弟就不好奇我来找皇阿玛是为了什么事?”
“皇阿玛日理万机,太子定是得了什么吩咐,我就不问了。”胤祐说得轻松自然,但总觉得太子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人家是太子,招惹不起,走为上策。“太子可还有什么其他吩咐?若没有我就先走了,里头都是庶妃,我出来不好停留。”
说完他就连忙告辞,转身欲走。
太子似笑非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荣国府牵扯到了件案子。我记得荣国府是七弟妹的外祖家,这才来提醒七弟一句。”
“荣国府?”胤祐脚步停住,转回来。“倒是没听福晋说。”
“是吗?那想必是七弟妹还不知道,不过说来话长,都是多年之前的事了,刚刚被查出来而已。我看七弟也没什么事,闲着有空可以去打听打听。”
“多谢太子提醒。”拱拱手,胤祐转身就走。
早知道在康熙面前存在感高了肯定会引起其他兄弟的注意,但没想到第一个出头的是太子,还是为了荣国府的事。
看来太子确实是被逼到一定程度,连耐性都大不如前。只是不知道荣国府是因为什么事,的确没听福晋说起。
带着疑惑,胤祐立刻回家找到林茈玉。
听完来龙去脉,林茈玉哑然:“多年前荣国府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别说那个时候我可能压根还没进京,就算我进京了,难道舅舅要做什么还要向我汇报?”
好像确实如此,胤祐也顿住。
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会,林茈玉做出合理推测:“如今荣国府里最能惹事的人不过一个薛蟠,薛家进京比林家还早几年。而且前不久我听到消息,薛蟠又打死了人,或许此事和他有关。”
停顿片刻,她又补充:“我倒是没觉得心慌,想必不是贾家的大事。”
若贾家有大罪,难免会牵连林家,林茈玉没有反应,至少说明不会牵连林家,更不会牵连七贝勒府。
“那就好,等过几日我去打听打听。”胤祐松口气。
薛蟠被抓之后一直没有放出来,从刑部辗转被带到了顺天府关押,直到今天还在牢中。
贾政受薛姨妈之托前去打点关系,但顺天府可不像地方知府那样好打点,使了不少银子才问出来,他并不仅仅是纵马,还杀了人。深觉受到欺骗,贾政回家罕见地不顾正妻体面给王夫人甩了脸子。
王夫人也吓一跳,在地方杀人和在京城杀人可不一样,不是找个借口就能压下的。
就在贾家在帮和不帮犹豫的时候,顺天府发现个大问题:在地方呈上来的某份案卷中,薛蟠已经是个死人了。
曾经打死过人的杀人凶手,竟然死而复生,并且又打死了人。这个发现让钱大人眉头紧皱,仿佛看见数不尽的工作量再向他招手。
这薛蟠打死人之后不仅没有躲到穷乡僻壤,反而正大光明地在京城捐官,要说背后没人,鬼都不信。再联想到荣国府上门托人情,钱大人更加确信这个案子牵扯出来的人会越来越复杂,说不定他这个顺天府尹都压不住。
压不住怎么办?当然是往上报。于是就有了太子拦住胤祐那一幕。
花费几天时间打听清楚来龙去脉,胤祐心情很复杂,认真地问林茈玉:“你舅舅,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
林茈玉很认真地回:“我以为您早就知道。”
“……确实应该早就知道。”
“既然是薛家的事,那就是荣国府二房,不能代表荣国府。就算真追究起责任来,我就和妹妹去找外祖母,把二房分出去。”
林茈玉想都没想地回应,让胤祐吊起眉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果断?”
“不是果断,是早就盼着他们分家了。虽说世家大族一脉相承,但也没有这么多人住在一个门里的,人多了,糟心事自然也就多了。”
“是啊,人多了糟心事就多。”拥有十几个兄弟的胤祐深以为然。“不过这也算提个醒,就算这回牵扯不到整个贾家,按照你这两位舅舅的行事习惯,早晚也会牵扯到。你不回去劝劝?”
“你能劝动太子吗?”
“不能。”
你连你哥都劝不动,哪来的信心我能劝动我舅舅?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躺回摇椅上,在树荫下摇摇晃晃,看着阳光透过树枝照射下来,一条一条,一层一层,就像牢房的围栏。
牢房里,薛蟠刚被关进来时还叫嚣着早晚会被放出去,后来被提审几回也不害怕,哪怕听闻多年前的命案被翻出来也是不以为意,在他心里,当年能躲过,这次还不是一样能躲过?直到贾政出现在堂审时,并且对他的求救充耳不闻时,他才慌了。
此时他趴在围栏上,努力将脸挤出去:“这位兄弟,这位兄弟你帮帮忙,我想见今天堂上那位贾大人,他是我的姨夫,你想办法帮我传个消息出去,我必有重谢。”
外头被他求救的差役看着他仿佛在看傻子:“贾大人?的确是假大人,我说你这小子原来不是胆大妄为,而是听不懂人话,难道方才在堂上你没听出来,你那个姨夫也是被传来问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