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与萧良娣

东宫并不是指单独一个宫殿,事实上,它还是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群,有自己独立的宫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宫就是这皇宫里的“城中城”。

从棠梨殿到太子妃的玉蓬宫,余蓁约莫乘了半刻钟的撵车。

刚扶上盼春的手,就见太子妃的亲信女史沁儿从殿门里走出来,满面含笑,不卑不亢,形容举止挑不出一丝差错,“外面风大,良娣快进屋喝口茶暖暖。”

余蓁:“太子妃起身了吗?”

沁儿双手交叠搭在小腹,欠身道:“娘娘正在梳妆换衣,请良娣稍等。”

余蓁不置可否,又问:“萧良娣来了吗?”

沁儿低眉:“还未。”

“……”余蓁偏头和盼春对视一眼,心里俱是叹气——哎,又来早了。

玉蓬宫每五日一请安,而余蓁入东宫以来,每一次来来玉蓬宫,萧良娣都会迟到!每一次都迟到!没有例外!

按理说,无论她打卡积不积极,都不关余蓁的事,只不过……萧良娣虽狂,太子妃姿态也端得不低,每一回非得等萧良娣来了,在厅里候着,捧着一杯茶由热到凉,她才“梳妆完毕”,施施然走出来,昂着下巴撑出嫡室的气场。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苦了余蓁和那些准时、甚至提前来玉蓬宫请安的宫人们,也得陪着一起享受冷板凳待遇。

本来,有萧良娣做对比,在不想得罪太子妃的前提下,余蓁只需要每天比萧良娣早到一点点就够了。

但没办法,萧良娣虽然习惯性迟到,但人家让人猜不透啊,每次迟到的时间都不固定,偶尔几次还卡着点,仅晚来了几分钟,导致余蓁压根算不准她的时间表,每天只敢小小拖延一会儿。

据余蓁这段时间的观察而言,太子妃和萧良娣可能是天生的冤家,每逢见面,必然要暗暗较劲,甚至有一次李治心血来潮,办了一场东宫家宴,席上一刻都没消停过,这边太子妃给李治斟酒,那边萧良娣就给李治夹菜舀汤……

看上去都是在争夺李治的宠爱和注意力,但实则眼神始终都没离开彼此。

啧。

厅内点了柏子香,气味幽辽,又在四个角落里烧了四盆碳,有如暖房一般,稍有困倦之人来到这儿,只怕一不小心就要头眼昏昏,受到周公召唤了。

只不过余蓁早有准备,一落座,就从荷包里捻了一颗用浓薄荷汁熬出来的糖,这糖入口极辛,弄一颗压在舌根底下,是个非常有用的止困提神小秘方。

余蓁是万万没想到的,这原本自她十一岁之后,那位教她念书的老先生回老家养老之后就再也没用过的提神法子,有朝一日竟会以这种方式重见天日,并预计未来还要长久的使用下去。

真是让人唏嘘啊。

一边想着,余蓁一边给盼春和旁边站着的刘氏几人各递了一颗薄荷糖。

哪怕生下庶长子李忠,但刘氏在名分上仍然是伺候太子的宫女,类似于宫外头,王公贵族家里公子哥的通房丫鬟,地位比寻常宫人要高些,实则也没高多少,还要履行“后妃”的义务,每隔五日按时按点的过来给太子妃请安。

不过在刘氏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相反,她还对太子妃充满感激。

因为,如果不是太子妃开恩,允许她们这些伺候过太子的宫人来玉蓬宫请安,她们其实是没资格涉足这里的。

正因她们可以经常见到太子妃的面,若有委屈难堪可以随时告状,求太子妃怜惜做主,所以其他的宫女太监们,都对她们客客气气,不敢怠慢。

要知道,这宫里,年轻又无依无靠的宫女太监,很容易就受到老嬷嬷和大太监的盘剥,有时候连每个月的月钱都会被搜刮走,像刘氏这种有子嗣的还好些,旁人不敢欺负太过,若是受过皇上或太子的临幸,又没有宠爱和子嗣,很容易就遭到其他宫女的嫉妒与欺压。

无他,掖庭宫里那么多的白头宫女,在这巍巍皇城里埋葬一生,熬过一个又一个寂寞孤寒的夜晚,凭什么你就能得到入贵人眼,得了往上爬的机会?尤其,你明明拿到了机会,却没能把握住,叫人忍不住想……如果换成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