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发现他不是她喜欢的那个人了吗?
怎么发现的?
因为他不管再怎么演,不管他的真实身份背景已经和那个人有多像,都不会是她喜欢的样子吗?
她真好,总是这样好。
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对不会喜欢上的人也是。
纷杂如头发丝一样的思绪将“钦苍”紧紧缠绕,缠得越来越密,越来越紧,让他逐渐感到窒息。
他嗓音发着颤,仍倔强地不承认:“我是钦苍,你为什么这么问我?”
他在害怕,在怨恨,在难过。这样交织的情绪,如同他真实的样貌一样强烈地扭曲着。
冉绮都感受到了。
她疑惑,他那么厉害,怎么总是假装别人,不肯承认自己是谁呢?
思索片刻,她悲哀地领悟到:这是因为,他的经历让他认定所有人都不可能认可他。
冉绮拍拍他,道:“算了,回家吧。”
这样的人,和受过虐待的小动物一样,天生有防备心理。还是不要勉强他了。
慢慢来,没准儿还能弄清楚竺殿村的很多事呢。
冉绮主动牵住他的手:“你带路。”
她暂时不再否定他的假扮。
这样自欺欺人的假象,仍旧能让他安心。
只不过这安心是摇摇欲坠地系在钢索上的,他每走几步,便回头看她有没有甩开他。
冉绮握紧他,道:“再跟我多说一点你的事吧,我想听。”
“钦苍”搜寻记忆,平淡地讲述起钦苍的故事。
一路讲到家门口。
这次“钦苍”换了套院子,比上次扮“叶怀宁”去的那家,更像她记忆里钦苍住的地方。
他带她来进屋,不想让她多看外面的一砖一瓦,生怕她又发现什么似的,径直将她安置在楼上的房间里。
他清晰地记得,就在这个房间,她和钦苍亲密到不能再亲密。
那些交·融的画面,令他呼吸变得略急沉,心情暴躁。他暗暗忍住,温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做饭。”
冉绮点头,帮他把散落耳畔的发别到耳后,道:“等吃完饭,我给你剪头发。”
这是她对他男友许诺过的。
她对他也这么说,是不是代表,她并没有很排斥他?
“钦苍”的黑瞳亮得像一颗光下的黑琉璃,清透又闪耀,“嗯。”
他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微仰头望她。
像一只等待主人摸头的小狗。
冉绮联想到这个,“噗嗤”笑了声,摸摸他的头,“去吧。”
“钦苍”安静了几秒,点头:“嗯。”
他有点失落。
在为钦苍和她亲密过的暴躁情绪中,又生出矛盾的想法——如果他真的是钦苍多好。
那样他得到的就不止摸头。
冉绮注视着“钦苍”缓慢走到门口,眼前有弹幕飘过:
【小怪物好可怜,绮宝不亲,姨姨亲亲(不过感觉小怪物并不想要姨姨的亲亲,呜呜】
冉绮被逗笑,见“钦苍”快要走出房间,出声叫住他。
他转头看她时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弹幕:【已经是不敢再有期待的小可怜了】
冉绮招手让他过来,他走到她身边,弯腰:“怎么了?”
冉绮抬手轻抚他的脸侧,然后抬起头。
轻轻的吻落在他脸上。
他冷白的脸开始泛起明丽的颜色,愣愣地看着冉绮。
冉绮捏捏他:“去吧,我饿啦。”
他点点头,快步下楼去。
弹幕:
【绮宝好会哦!】
【训狗套路,学会了,回家找我家狗训一下】
【前面的你说的最好是狗】
冉绮:这不是训狗,你们不要乱说啦!
只是他的需求得不到满足,她怕他情绪总会有到达临界点的时候。
先让他失望,再主动亲亲他,就会让他知道,她不需要他逼着给,也会给他他想要的啦。
当然,过分的不给。
冉绮在床上躺下,同弹幕聊天,思索着道:“我开始有点觉得你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弹幕:【啥?我们什么时候说过假的?】
冉绮:我是说,你们猜测邪祟和秦望都是江先生的事啦。
第一次来,她紧张地提防着一切,不敢真的去接近邪祟,只是感觉到对他不反感。
但这次,她放松下来,能感觉到,她对他的感觉,和对秦望是很相似的。
弹幕:
【上一次是两个人格,这次直接是两个人。嘿嘿嘿……我要去买裤子,我怕待会儿裤子不够用】
【黑屏!黑屏!黑屏!我突然不觉得邪祟的样子恐怖了,他要是和绮宝黑屏,漂亮娇小的女孩和恐怖的怪物……嘿嘿嘿……】
【淦,前面的姐妹你xp系统好怪哦!你感染到我了啦,我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好刺激啊啊啊啊啊啊】
冉绮:你们不对劲。
她和弹幕闲扯到天黑时,房外传来脚步声。
她从床上坐起来,在黑暗中看见一个高大身影走到门口,道:“吃饭了。”
冉绮应声走向他。
这地方比真正钦苍所在的村子落后很多,没有灯。
冉绮看不见,走得慢吞吞。
“钦苍”这才意识到,普通人类在黑暗中有多行动不便,忙叫冉绮坐回去不要动。
冉绮听见地板楼梯被踩得“咚咚”响,宛若急促的鼓点。很快他拿着一根蜡烛上来,到床边来扶她下楼。
他耷拉着眉眼,有些懊恼,似乎认为他自己犯了错。
冉绮留意着他的表情,随意地道:“谢谢。”
“钦苍”眼皮微抬,稍微打起精神了一点,嘴角弯了弯。
下楼,桌上摆放着丰盛的菜。
“钦苍”变得略显局促,请她落座后,想说些什么,抿了抿嘴又没说。
怕说多了,又提醒她,他不是她的爱人。
他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夹菜。
冉绮用碗接过道谢,就看到他虎口处被烫红,还有一滩快要凝固的蜡油集在上面。
她错愕地顿了下,把碗放下,将他的手握住,从手持里兑换了手帕和药。
她为他上药动作很轻柔,问他:“你不疼吗?”
“钦苍”胸腔里死寂的心脏,从冬眠中慢慢复苏似的,活跃得他感到陌生,还有一丝丝喜悦。
他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拿着湿巾,将他上去蜡油一点点擦干净。
她微微启唇,对着他被灼红的皮肤,呼出柔和的凉气。
就像小时候,他无意间看到那个该算是他母亲的女人,哄她受伤的小孩那样。
呼呼就不痛了——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是这样说的。
那时他鄙夷那女人和她的小孩都是矫情的蠢货,伤口不可能吹几口气就不痛。
此刻,他却觉得,呼呼真的会不痛。
“钦苍”眸光变得比烛火还要热烈,不由自主地靠近她。
冉绮察觉到他的靠近,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想:他是不是想亲她?
她思量着,装作没发现,用手帕擦干净他的皮肤,给他上药。
他离她越来越
近,高挺的鼻梁轻轻压上她蓬松的头发。在烛火下泛着盈润的唇,却最终停在了她眼旁,没有碰到她。
他发热的呼吸像水雾一样落在她脸颊。
她余光瞥见,他颈间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两下。
然后,他又坐了回去。
上好药,他垂眸看看手上的药膏,嘴角露出一抹笑,“吃饭吧。”
他给她夹菜,“你要是觉得不好吃,就跟我说。”
冉绮注视着他,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