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闻言,不禁满头黑线。
“老爷,大师是世外之人,肯定不会要人伺候。”他低声道,“咱们就说这几个小厮想感受佛法的洗礼,这样顺理成章留寺里干活,大师也不好赶人。”
于员外给了管家一个赞赏的眼神,十分自觉的站到山门前招呼香客。
他是梧桐县的名人,儿子又在京城当大官,来往的穷人认不得他,但总能认出他衣服的质量上乘,头上的玉簪、手上的扳指,还有脚上绣了金丝线的靴子,都不是寻常人能穿得上的,大多数人对他态度恭敬。
而那些出身良好的,一眼就能认出这是梧桐县最有钱和权的于员外,也不敢仗着人多插队,将那些穷人挤到一边去。
于员外家大业大,他的生意做得大,年末搞促销时,遇上客人挤满铺子抢购的事也多,十分有经验的拿了竹签写排队序号,让人将一群等候的香客带到寺庙的后山赏风景,时间差不多时,就让人叫他们进寺里,然后带下一批等候的人到后山喝茶等候。
经于员外这么一安排,香客的怨言都没了。
有些人还有心思观赏漫山遍野的花,然后纷纷称赞大师的养花技术,不说求神拜佛,单是为这些花就没白来。
忙碌的江河扫了一眼于员外,心里很满意。
他还想着如果还是这么乱糟糟,就让大白蛇出来招待香客,想必大家一定很守秩序,知道什么是排队。
这世道众生百苦,且找不到法子,只能求神拜佛,以此慰藉心灵。
只是这段时间来石兰寺的香客有点奇怪,都是后院无子且饱受磋磨的妇人,江河不禁满头雾水。
其他慕名而来的香客也是满头雾水,这石兰寺怎么特别受妇人欢迎?难不成这里的送子娘娘特别灵验?
通向山顶的山道上,一群少妇摩肩擦踵,一个个都压抑着脾气。
真是太可气了,要不是为了不在菩萨面前失礼,这挡路的小贱人她们肯定能直接撞下山,哎哟,那位大姐,你挤什么挤?快将人挤到山道外啦!
听说石兰寺的香客特别多,石头闲暇之余,特意过来帮忙。
站在山脚下,生平从未见过此等热闹景象的石头不禁张大嘴,真是好厉害啊,这么多人,这寺庙里挤得比元宵的夜市还热闹呢。
啧,这转身都困难,石头想不出天下还有哪里比这香火更旺盛的寺庙。
偏殿里,一名妇人坐在桌前。
“大师,小妇人成亲三年一直未怀上……”
江河熟练地拿出银针,“夫人体质太寒,每三日来针灸一次,十次后见效。”
妇人满脸欢喜,千恩万谢地离开。
接着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
“大师,奴家成亲十年,一直生闺女……”说着妇人面露悲痛之色,“奴家已经生了五个闺女,相公说要将奴家休了。”
周围的妇人同情地看着这名衣着朴素的妇人,心下怜悯。
只是这样的事,到底寻常,看得多了,就算同情,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河双手合十,“女施主,此非你之过,你夫家不仁啊。”
王李氏思及十多年来夫妻还算恩爱,丈夫顶着父母的责怪不肯纳妾,终是心软,跟几个女儿细心照顾他。
她现在终于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王家的报应到了!
王大郞终于醒过来,醒来就嚷嚷要去石兰寺。
他木然地坐在那里,人家给你家产,让你给孩子一条生路,你还将他卖了再赚一笔?
江河若有所思的看向上蹿下跳的圆球,系统可真闲啊,不是天天混论坛,就是吆喝他花钱,真让人嫉妒。
虽然病人在他这里看完病后还会去拜菩萨,诊费——香油钱也没少给,可他不是送子观音啊。
有同样烦恼的,则思考着要不要将生不出儿子的锅往丈夫头上盖?
孙儿眨巴着大眼睛,表示自己不怕。
王大郞握紧手中的刀子,脸上发狠,心里却有些茫然。
江河招待同样累得不行的于员外一行人住下,虽然房舍不多,不过挤挤就行,都是大男人,不用介意那么多。
王老太太掩面,不敢看儿子、儿媳妇鄙夷的目光,她这些年心中有愧,但每当看到铺子和家里的大房子,又觉得那孩子卖得对。
“有蛇大仙在咱们村子,晚上睡着都安心呢。”中年男子笑道,“山贼强盗小偷是绝对不敢来的。”
看到来人,白蛇竖起半个身子,嘶嘶嘶吐出蛇信子。
等等!
这个世界有灵气,自然也有因果报应。
她连续生了五个闺女,在这个家是连头都抬不起的,日夜被夫家责骂,即使她比驴还勤快,都得不到夫家半点好脸色。
王李氏的娘家听闻这事后,直接打上门来。
如今他们家铺子开了也没人买豆腐,而且每天围着他们家的人很多,都是来看热闹和说风凉话的。
那日上山的妇人不少,有钱有势的更不少,其中好些都是秉着吃瓜之心,让下人去打听。
解铃还需系铃人。
晚上不接客的,两脚兽,快回去吧!
那个连生五个闺女的妇人夫家姓王,二十年前迁到此处,一家子以卖豆腐为生。
王家的几个闺女缩头缩脑,害怕不已。
他是来当圣僧的,不是来当妇科医生的。
“于员外家顺风顺水近百年,从目不识丁的农家子成为大富之家,就是蛇大仙保佑的。”年长的老太太对孙儿慈祥道,“蛇大仙是好蛇哩。”
“你夫家二十年前害了人,你且回去问夫家罢。”
这下子,王老太太也躺不住,一家子围着王大郞转。
村民们见怪不怪,拍了拍被惊醒的孩子,“乖哦,不怕,肯定有贼上山被蛇大仙吓着了。”
从石兰寺回来,王李氏便鼓起勇气站在公婆面前。
磨豆腐固然苦了些,但豆腐铺子是王家买下来的,后来赚了银子,还买了房,日子比大部分县城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