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103章 问审 “别怕,朝前走……

权倾裙下 布丁琉璃 3204 字 2023-04-19

柳白微心中解气,不禁抚掌称好。

闻人蔺唇线微动,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长指松开,惬意地轻叩起来。

晨曦慷慨地涌入殿门,他心爱之人站在光芒万丈之中,真耀眼啊!

对面群臣见赵嫣“油盐不进”,便将话茬转向周及和柳白微,力求从这两名“裙下之臣”中撬出些许长风公主的罪证。

他们哪里晓得,真正的“裙下之臣”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中,睥睨朝堂。

柳白微口舌不输赵嫣,没说两句就要呛起来。周及脾气倒好,但因其过于清正,也撬不出什么不利之辞来。

先前那名痛心疾首的老臣以为周及存心遮掩,一时恨铁不成钢,口不择言:“你身为左相门生,少年得志,却为一个女人罔顾礼法,上对不起皇恩浩荡,下对不起你十年寒窗苦读!可惜啊,‘李门双璧’竟自甘沉沦至此!”

周及拱手行晚辈礼,淡然回道:“晚辈拜恩师,读圣贤,正是为了明是非、知黑白,耳聪目明,问心无愧。”

“说不定就是早知东宫里的是个女子,你才百般拥护,沆瀣一气。”

一名年轻文官却重重拂袖,仿佛要划出一条无形的界线般,唾骂道,“我看你们,简直龌龊之极!”

赵嫣眉头轻皱。

她不怕受千人唾骂,可真是厌恶极了这种辩不过就往她亲友身上泼脏水,还自诩“正义”的行径。

正此时,殿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稳重的声音:“周挽澜是老夫最得意的门生,虽观念不合,却从不徇私包庇,乃至纯至洁之人。诸位不该质疑老夫学生的品性。”

“左相。”

众臣肃然,朝腰佩金鱼袋、着深紫官袍的李恪行躬身行礼。

那唾骂的年轻人没想到李恪行会维护周及,亦拱了拱手,面红耳赤道:“晚生口不择言,实乃惭愧。”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当你们说出这偏见之言的时候,针对的就不是我这个人、我的行径,而是我女子的身份。”

赵嫣于袖中捏紧五指,呼吸急促了些,索性向前一吐为快。

“以男女定高低、以士庶论贵贱,是因为你们害怕女子抢走你们的位置,就像害怕寒门学子分走你们手中的权势与地位。”

她步步向前,声音仿若一把轻柔的刀,剖开对面虚伪的假面,“你们根本就不是要审我的罪,而是鞭笞我女子的身份,让我学会顺从。你们维护的不是正义,是你们的利益!”

声如落玉,掷地有声。

面对对面众人的恼羞成怒,赵嫣放缓呼吸,哂笑一声:“这样的人站在朝堂之上,才是我大玄之不幸。”

哑口无言。

连柳白微都被赵嫣那轻柔而深刻的质问惊到,半晌没有反应。

日上中天,暖光驱散寒雾,将残雪照得晶莹剔透。

这极度的寂静中,忽而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坐在椅中的男人眉目深隽,望着长风公主的寒眸仿若春风化冰,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许笑意。

午时鼓声起,赵嫣知晓,这第一场她撑过去了。

礼教派众臣结伴散去,似是要商讨下一轮问审的反攻。

赵嫣强撑的力气抽干,眼前一晃,僵疼的膝盖如冰棱穿骨,霎时踉跄了一步。

在柳白微动作前,闻人蔺已单臂稳稳扶住了她,神色如常地递来一盏温度恰好的茶水。柳白微皱皱眉,只得抱臂退回远处,和周及站着。

冯公公从里间出来,堆笑道:“殿下,请随老奴移步稍作歇息。”

赵嫣才刚松了口气,看了眼黄纱垂帘后影绰的身影,趁着放茶盏的契机给了闻人蔺一个安抚的眼神。

二人视线相接,赵嫣这才回首,朝冯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好。”

不同于大殿的偌大寒凉,里间暖香充盈,温暖如春。

皇帝披着道袍,正坐于上位翻看内侍呈上来的“朝堂问审”的笔录,谁说了什么话,有何言行,皆记录得一清二楚。

“以前是朕和皇后疏于管教你,总觉得幺女自由些,也无伤大雅。”

皇帝按了按太阳穴,精神不似年前矍铄,却不怒自威,“朕原以为,你独自反省几日,会懂得乖顺收敛。没想到,你连朕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都收为己用了。朕叫你来私谈,是想最后问问你,眼中可还有朕这个君父?”

最锋利的一把刀……

赵嫣恍然,父皇是这般形容闻人蔺的吗?

那当年父皇默许这把危险而锋利的刀放在她身边、为她太傅时,是想做什么呢?将她变作磨刀石,还是以刀时刻警醒她不要贪求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与闻人蔺这样的结果,定然是父皇没想到的。

“肃王对父皇而言还有用,所以父皇一定最先舍弃儿臣。”

赵嫣的声音很平静,细品之下,有几分轻讽,“儿臣被推向风口浪尖,受口舌凌迟,所求只为自己辩解,从未想过忤逆父皇。而今想想,父皇才是手段高超之人,竟配合我搭台演戏一年之久。”

“长风,朕一直在给你机会。你是朕的女儿,不到万不得已何至于此。”

皇帝合上笔录的册子,握在手中道,“可女儿也要有所惧怕。你和你兄长都一样,自恃聪明,眼里哪还有君父天威?”

兄长……

父皇提到赵衍,却无端令赵嫣心间一悚,寒意攀爬而上。

“儿臣想起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

赵嫣抬头看向皇帝,声音紧绷,“父皇耳目清明,既已早早知晓赵衍遭遇不测,应该也不难查出这里边是谁动了手脚。可是父皇却从未有什么动作,放任魏琰逍遥一年之久,是父皇遗漏了,还是有什么缘由……让您觉得魏琰这个人不能动?”

皇帝握着册子的手微微一紧,视线沉沉逼压过来。

赵嫣忽的一窒,久站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几欲跪倒。

她攥紧了身上的裘衣,抿唇回视,倔强一如儿时。

殿中,闻人蔺仍负手站着,推开殿中的窗扇,让大片大片惨淡的阳光涌入殿中。

他站在发白的冬阳中,指腹漫不经心摩挲着食指上的玄铁指环。许久没戴这玩意儿了,不如暖玉指环温润,有些不适。

他素来没什么耐心,最多再等半刻钟。若小殿下的计划还未生效,他非得大步进去,将她从里边拎出来。

闻人蔺眯了眯眼,直至殿外传来沉重拐杖叩地的声音。

笃、笃,缓慢而沉稳,由远及近。

他缓缓转过侧脸,看向殿外搀扶而至的身影,忽而一笑。

来了,还不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