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拿她来填了。
元徵头颅紧紧的贴在她的耳朵旁,在这个炽热的夏日里越发的滚烫。
殿宇清凉到有些发冷,明棠几乎发出一身汗。
“陛下知道这么做了的后果吗?”明棠咬了一口舌尖,尖锐的疼痛,逼着头脑完全清明。
“陛下,臣妇是外命妇。不是内命妇!何况陛下心怀天下,若是有什么对陛下清名不利的事流传于外,恐怕会对陛下有所不利。”
明棠的脑子转的飞快。这个时候一味的喊不要,弄个不好,不但阻拦不了,还会成了助长兴致的情趣。
她和他分析利弊。
皇帝从来不缺女人,这宫里的女人,包括哪些处置宫务的女官在内,只要天子有意动,那么都可以临幸。
他只是从小到大,很少有得不到的罢了。尤其在唾手可得的女人上面。所以才会对她有那么几分的意难平。
可是在这份意难平之外,还会有什么真正的情爱。明棠觉得恐怕是痴人说梦。
果然她这话说出之后,手掌下的躯体有瞬间的僵硬。
身居高位的人,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思全都放在男女之情上的。只要是上位者,不管男女,要权衡的事太多了。男女之情只是里头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比起其他的东西,随时可以被放弃。
她手掌缓缓的使劲,想把面前的人完全推开。
然而下刻元徵双臂从两边将她报的更紧。
元徵红眼咬牙,“如果朕愿意呢?”
明棠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给她来这么一句。
“君夺臣妻,为千秋百代耻笑的名声,陛下难道真的半点都不在意?”
元徵咬牙,他低着头看她,“难道你就半点都不愿意么?”
他呼吸骤然急促,“朕当初许诺过你左昭仪之位。”
明棠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好自己面上没有露出鄙夷。
元徵接着道,“朕封你做皇后。如何?”
明棠咬着牙,笑得艰难,“陛下何必为难我。”
感觉到桎梏自己的手臂更加用力,“陛下若是真打算如此,那么现在立刻下诏。命中书省起草诏书,送到尚书省门下省宣告天下。”
皇帝都狗,面前这个更是狗中之狗。明棠没忘记被废杀的楼妙仪,杀妻的男人爱谁谁要,她半点都不打算回收到自己这里来。
这话就是故意为难,想要叫他知道自己的荒谬。
“你得给朕时日来安排!”
“所以说,陛下方才所说的那一切,只是在诳臣妇从了,是吗?”
明棠仰起头,寸步不让。
元徵握住她的肩头,俊秀的面庞靠得更近。
明棠双手更加用力的撑在他的身上,想要将他推得更远。
“陛下。”
杨煜的嗓音响起在屏风后,生生的将元徵的动作给制住。
杨煜是成太后的心腹,代表着成太后的半个脸面。
元徵回头,“杨公来这儿有何事?”
“太后命臣来寻陛下,最近高句丽进贡了一批琉璃器,晶莹剔透,做工令人赞叹。太后想让陛下一同过去品鉴。”
明棠听到元徵原本粗重的鼻息渐渐平复,抓住她的手也缓缓的松开。
当那股强加于她身上的力道完全松开,她连连向后退了两步。离他更远。
元徵暼了她一眼,绕过摆放在门口的素屏。
杨煜伫立在殿门之外,半步都没有踏入殿门内,见到元徵出殿,躬身下来。
殿门外只有杨煜一个人,并没有带上其他的内侍还有宫人。
元徵抬脚就走,除了宫门,原本藏匿不见的中官还有宫人们,像凭空冒出来似的跟在天子身后。
明棠在殿内听到外面的动静远了,这才出来。
见到还没有离开的杨煜。
“杨公。”明棠乍一眼见到杨煜,颇有些手脚无措。
“没事了。”杨煜轻声道。他看看左右,塞给她一条熏香过的帕子,示意她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你这孩子,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你运道好,还是说你运道不好。”
运道好,从掖庭里一路走到了王妃的位置。即使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但也是逆天改命了。运道不好,被丈夫之外的男人记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这个招来祸患。
明棠低了头,杨煜安抚道,“没事了。太后在呢。”
只要太后在,就容不得天子做下如此荒唐事。
元徵到了崇训殿,见着成太后的面前摆着好几只晶莹的琉璃器。鲜卑人以琉璃器为尊,宫里也多有琉璃所制作的器皿首饰。
“阿娘。”
成太后微微抬了抬眼,见着是他,随意伸手一指,就给他指了座位。
这模样倒不像是让他陪着赏鉴琉璃的样子。
元徵越发小心。
成太后看了一眼身后,伫立在一旁的女官会意,领着一殿的宫人退下。就连宫门也被女官领着人小心的合上了。
“阿娘,这是……”
元徵故作不解。
“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成太后问。
“儿方才在外面觉得气闷,就随意散心了会。”
元徵答道。
成太后听后,笑了笑,她哦了一声,整个人都压在手下的那张凭几上,“这个天,容易心情烦闷,散散心也是应该的。走一走,心情也舒畅许多。不过你和清河王妃在一块究竟是怎么回事?”
成太后姿态闲适,话语更是带笑,似乎随意和儿子说家常。
“儿没有……”
“你是天子。”成太后叹了口气,“应该知道该把心思放在什么上面,阿娘既然和你说了,自然是已经知晓了。”
元徵眼中情绪翻涌复杂,心下把可能给母亲通风报信的人全都过了一遍。
“和外命妇搅和在一起,一旦有风声透出去,你这个天子的名声,要还是不要?”
元徵抿唇不言。
或许是因为元氏草原的出身,哪怕是在宫廷里,在男女上也随心所欲的很。元氏宗亲们乱七八糟,几乎什么乌糟糟的事都有。元氏天子们虽然暂时没有太过出格的举动,但对于那些个伦理廉耻,并不完全的当回事。
“你在觉得我这个老妇多嘴多舌,是不是?”
成太后看向元徵。
元徵连忙起身,对着成太后一拜到底,“儿绝无此念!”
成太后闭上眼,缓缓的呼气,“说实在的,你自小就是她陪着的。从你继位到亲政这些年里,变故多。身边的人除了她之外,来来回回的换。”
“但是你应当知道,过去了就已经过去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了,哪怕使尽各种手段,外面也会有风声。现如今朝廷百废待兴。这个节骨眼上,让清河王的头上挂一个王妃被夺的名头,是在考验他忠心和脸面。还是糟践你自己?”
元徵垂首,嘴唇嗫嚅几下,最终咬牙,“她原本就是宫里人。”
“那又谁让她的册封一拖再拖。”成太后对儿子说话格外不留情面,“现在想起来,怕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原本就和宫里没缘分。所以才会次次和册封失之交臂。”
“既然没有缘分,那就不要挂念。”
成太后放下压在凭几上的手臂,“和堂叔母私通的名声,可不好听。尤其清河王还是你得用的人。”
她见元徵在那儿垂着头不发一言,知子莫如母。她知道这个儿子格外自我,而且耐心也不好。
“那我问你,你可有把握,将清河王彻底铲除?并且能安抚好清河王一党,不出大事,殃及朝纲?”
元徵眉头紧锁。成太后睨他,“你能好好的说出一个法子么?”
清河王一系甚广,尤其是在有兵权的宗室里尤是。何况他哥哥任城王还领兵驻扎在洛阳附近。
“我也不问你,你的那些办法到底能不能真的有用。只要听起来可行。。”
元徵有瞬间的无言以对,明棠在他身边多年,早已经和喘气一样,于他不过是再正常的事。似乎一抬眼就能看到她在自己身边,才是应当。
他只不过是把错轨了的事,重新拨回正轨而已。
但在母亲面前,和在世人面前,却是极其的荒谬。
殿内在成太后的话音落下后,陷入一片诡异的静谧里。
坐床旁边的博山炉上,烟雾缭绕,淡淡的白雾氤氲了元徵难看的面色。
“看来是没有了?”成太后等了小会,往儿子的方向看过去。
元徵嘴唇抿成一条线,“阿娘,不试试怎么知道?”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天底下哪里有什么算无遗策的事,就算是对付楼玟,元澈自己也没不敢把话说死,一定能除掉楼玟,另外又让于勉守住各处宫门,防止楼玟和楼氏众人突围逃出去。
“然后呢,把现如今得来不易的局面给坏的干干净净?”
成太后反问,“你的抱负不要了?楼玟是除掉了,但是朝堂上还没到完全由你说一不二的地步。清河王是除掉权臣的前锋,结果你这么对待他。先别说任城王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现如今朝堂上局势并不稳当,多少人在暗中盯梢,等待时机。他们已经看到楼玟这十年来的风光。他们嘴上愤懑不平,可是个个心里却是暗暗羡慕。”
“到时候朝廷起了乱子,你觉得这些人会老老实实?”
“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连自己的抱负还有朝廷的平稳都可以弃之不顾了吗!”
成太后并不在乎所谓君夺臣妻,元氏的男人在这上面随心所欲,她也没那个心思去管儿子到底喜欢哪个女人。但清河王并不是个什么好对付的人。
清河王哪怕披着一层温良的皮,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成太后都亲眼看过。可不是老实人能干出的事。
夺妻之仇,可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事,更是在天下人的面前,把他的脸面给活活撕下来,丢在地上踩。
成太后半点都不觉得清河王会忍气吞声的,把这个亏给活活吞回肚子里。清河王这几兄弟,和他们那个老实巴交的父亲完全不同。
尤其先帝干的那些事,即使蒙了一层遮羞布,可是众人心中都清楚。
到时候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儿,来个破釜沉舟。她们母子是真的没有那个家业能陪着清河王一决生死。
何况也没有这个必要。
成太后老早就不将这些情情爱爱的放在心上了。宫变和政变中厮杀出来的女人,身居高位,手段和帝王毫无区别。一样的杀伐果决。
没有必要的争端,那就不必发生。
“你说娘,说得对不对?”成太后问。
何止对,简直比他更懂如何做一个帝王。
元徵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指节紧的发白。
“阿娘知道你对她的心,可是现如今这么一番下来,足以证明你们之前实在是没有缘分。何况梁贵人也不差。”
元徵看向母亲,“可……”
“没什么可是的。”成太后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已经将元徵的话打断。
“后宫里什么女人没有?那些嫔御,还有那些宫人。实在不行,下面各镇将还会时不时的往宫里上贡美人。”
成太后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不知道这么好抉择的事,究竟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阿娘……”
“你是天子,肩上有千钧重。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抉择。”
话虽如此,但元徵只能选一个。其他的路,成太后不会给他半分机会。
“阿娘,朕是天子!”
元徵的双手微微颤抖,想要借此向母亲来宣告自己才是天下的至尊。而不是那个必须听她的话的孩童。
成太后颔首,“这是当然。”
她神色骤然严厉,“就是因为你是天子,所以才好好的分辨清楚形势。”
元徵被成太后严厉的话语镇住。他胸脯起伏,别开眼不和成太后的双眼对上。
“眼下形势来之不易,失去太过可惜。”
元徵的脸颊因为牙关紧咬而微微鼓胀起来。
话已经说到这里,再多说也不过是将之前的话再重复一次。成太后干脆闭眼假寐。
过了几息,成太后终于听到元徵那儿有了动静。
“阿娘,儿知道了。”
明棠不等梁贵人,自己急匆匆的和崇训殿的人走了。皇帝能到她那儿,梁贵人不无辜。
她哪还敢和梁贵人呆一块,回头梁贵人要是觉得皇帝不满意,直接把她给送到永安殿去。
明棠在侧殿等了许久,其中杨煜叫人给她送上热过的桃酪。
自从和元澈在一起之后,元澈就不让她吃寒凉的东西,这个习惯也被杨煜察觉了、
“太后正在和天子说话。”杨煜让宫人把白瓷盏送到明棠面前,“恐怕还要有一会才能召见你。”
明棠点点头,她喝了一口桃酪,桃汁和牛酪混在一起,加了花蜜,浓香怡人。
“杨公你说,太后劝得动陛下吗?”
杨煜笑笑,“这种事我也不知道,不过好歹是自己亲娘,不管如何,都要听的。”
他示意明棠安心,“就别怕了。都到这儿来了,难道还会有人吃了你?”
明棠笑笑,一仰脖,就把桃酪给喝完了。
“慢点慢点,也不怕呛着。”
杨煜说完,见着一个内侍轻手轻脚的往殿内走。
“太后召见清河王妃。”
明棠险些呛到,咳嗽了几下。她整理了下衣裙,和内侍进了主殿。
元徵早已经离开了,成太后坐在御座上,看着明棠进来叩拜。她抬抬手示意她坐过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记得我初见你的时候,你才只到我胸口。现如今都已经嫁做人妇了。”
明棠低头,“臣妇能有今日,全仰仗太后的恩德。”
成太后点点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太大区别。我没有女儿,看着别人的女儿,心下羡慕的很。所以我也想你能好。”
明棠略略抬头,“臣妇明白。”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了。只要点到即止就好。
明棠听得明白,对宫廷也毫无半点留恋。
这地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实在是没有任何好留恋的地方。
“臣妇以后不再入宫。”
这话说出来,明棠垂首,只觉得身上一轻。
明棠的马车驰出宫门没多久,就听到跟在身边的李鹊儿咦了一声,“王妃,大王好像来了。”
明棠一听,往外面一看,果然见到元澈骑在马背上。
元澈驱马过来,到她马车旁边。
“你怎么来了?”
“我今日不用在宫里值夜,正好听说你也入宫了。所以就在这儿等你。”
明棠嗯了一声。
外面马蹄阵阵,逶迤了一路。到了门内,明棠突然抱住他。
她时常这样,只要在府内,兴致上来了,二话不说抱过来。
“我以后不进宫了。”
她突然道。
元澈低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接,“是你不想,还是……”
“我自己不想!”
明棠飞快答道。
她浑身轻松,甚至浑身骨头都在晃荡,“总算是不用去了。你可不知道那地方都是些怪物!”
元澈听着,手掌压在她的脊背上,稍稍用力就有了浓厚安抚,“是不是在宫里遇上了什么事?说给我听。”
她这话说的很高兴,像是放下了什么重负一般。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敏锐的感觉到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隐情。
“没有。”明棠回答的太快,惹来元澈狐疑的注视。
她见状握住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一盖,“我说得都是真的,你瞧,我的心跳的快不快?”
哪怕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到掌下一片柔软。
他所有的精明算计都被掌心下的柔软给弄没了。尤其那心跳一下接着一下,真的和她所说,半点都不急切。
他晕头转向的跟着她的话跑,也不想想她这举动里有没有迷惑他的意思。
元澈看了一眼天色。这时候的天,亮堂堂的,还没有半点入夜的迹象。他心里盘算着还有几个时辰天才能黑下来。
不算还好,一算下来,竟然有些绝望。
明棠像是觉察到他平静下的急切,她倒是半点都不着急了。蹦蹦跳跳从他怀里出来,“我今晚上要喝羊汤,胡椒要加得足足的。”
“好。”
胡椒这东西,精贵的很。由胡商千里迢迢从大秦等地带进来,身价精贵到等量的金子。皇亲贵族们更是拿自己存储胡椒的多少,来衡量自己身价。
元澈不屑于在这上面,和人一较高低,所以家里的胡椒就那么点儿。
明棠要把库房里的胡椒全都喝到肚子里去,元澈在后面连连点头。随便她这般折腾。
很快元澈发现她不去宫里了,以前她也不去,不过现在有了一派的雍容。似乎宫内的那些风风雨雨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每日里吃喝玩乐,偶尔见着哪家王妃和丈夫打架,或者闹得不可开交,她就会垫着脚的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