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自从入王家以后,我一日三餐,皆是清粥小菜!因为我比你们大少爷个头高,你们太太动不动便罚我跪着伺候大少爷!
若是你们大少爷稍有不好,你们太太便罚我自行割腕取血,为其抄血经。
这其中桩桩件件,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且有证据!便是在你王家上工的仆人都不见得能受这样的罪吧?!
我吴秋晚去你王家,便是为奴为仆,也还是你王家给我月银才是!”
吴秋晚既然在王管家找上门之时,敢毅然决然的站出来,就代表着她已经将自己的脸面、荣辱感都已经抛在脑后。
此刻,吴秋晚甚至不惜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自己那隐藏许久的伤疤狠狠撕开,露出其下血淋淋的内幕。
王管家被吴秋婉这一通抢白之后,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姚启圣听到这里亦是不愿意再听,直接冷声说道:
“福州造船厂厂长何在?”
徐寿没想到会点到自己的名字,但随后他便直接站了出去,冲着姚启圣行礼:
“草民徐寿,叩见总督大人!”
姚启圣微微颔首,随后道:
“本官听说吴秋晚乃是造船厂特招之工?”
“正是,吴姑娘于造船之声颇有一番巧思,且触类旁通,于福州号的建设之上,亦有不小的功绩!”
徐寿这话一出,在场几乎没有多少人相信的,都觉得是徐寿在给吴秋晚脸上贴金。
毕竟一个弱女子,就算家中世代造船又如何?家中的本事总是传男不传女。
而吴秋晚听了徐寿这番话后,将自己的背脊挺的愈发直了。
姚启圣赞赏的看着二人,随后道:
“既然是造船厂的特招之工,那便请徐厂长将人直接带回船厂吧。”
姚启圣言辞之间竟是直接将此行的王家给忽略了,若非是律法并未划定买卖同罪,王家这回也落不着好!
可是王管家犹不满足,他死死的盯着吴秋晚:
“大……吴姑娘,就算府中上上下下都对不住你,可是二少爷呢?二少爷可是打小就一直护着你的!”
王管家说到这里,眼中已经露出了疯狂之色。
他之所以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太太病重,也不是为了请大少奶奶归家尽孝,最重要的是,那位如今将将十五岁的二少爷。
那位阴翳邪肆的二少爷!
吴秋晚听到二少爷这三个字后,身边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更是产生了生理上的呕吐痉挛。
吴秋晚如今一想到当自己还是大少爷名义上的童养媳时,二少爷已经从不知何时在暗处紧紧盯上了自己,就觉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变得紧绷。
那些曾经和善的目光都已经化为了黏腻湿滑的毒蛇,令人作呕!
二少爷曾经所有的阳光活泼的外表,都在当初他当着吴秋晚与王家太太的面前要纳吴秋晚为妾之时破灭!
“滚!你们王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厂长,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他们!”
徐寿看了一眼屏风后的方向,不多时,何柱儿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徐寿这才心中未定,低声说:
“好,我们走。”
徐寿这具身体本就生的高大,这会儿吴秋晚走在徐寿的身后,穿过漫漫人海,不由觉得安心。
而当地的百姓也都知道吴秋晚此番经历后,定是身心俱疲,也纷纷友善的让开了一条路。
吴秋晚不由一脸感激的看着众人,不知过了多久,吴秋晚才与徐寿离开了人群。
“徐厂长,多谢您!”
女子灵动柔美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这笑容中透着的如释重负,是谁看了都会下意识的扬起唇角。
徐寿也不由勾了勾唇:
“谢我做甚?应该谢太子爷才对!我都没有想到太子爷看着人小小的,平日里看上也是不善言辞的模样,今日简直帅爆了!”
还是徐州第一次明面上表露出对胤礽的欣赏,那叫一个不加演示,实在是他今日被胤礽帅到了。
尤其是徐寿一想到方才太子爷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语气淡定自若的念出那一长串法律条文,将王家一行直接送上公堂的一幕,只觉得自己恨不得拉横幅:
太子爷万岁!
明明自己也是学霸,可是徐寿却觉得有一种被学神秀到了感觉!
吴秋晚听了徐寿的话,也是不由露出了一个赞同的笑容:
“是啊,太子爷真是一个好人!”
吴秋晚和徐寿说着话,但却没来由的身体一僵,她忍不住四下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吴姑娘,怎么了?”
徐寿关心的问了一句,吴秋晚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刚才有人在看我,应当是我感觉错了。好了,徐厂长,我们快回厂里工作吧,之前您说的那个数据有问题的原因我已经找到了!”
吴秋晚声音清脆,徐寿忙点点头,二人很快便随着人海不见了踪迹。
而等二人离开后,无人的小巷里,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轿帘落下之际,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指上,一抹红色一闪而过。
“晚晚,你真以为你能跑得掉吗?”
……
胤礽和康熙看了一场堂审,等出来之时,太阳已经西斜,胤礽便带着康熙在城中最热闹繁华的街市上,品尝了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
“汗阿玛,这家芋头包子好好吃!”
“汗阿玛,要不要来一碗鱼圆?”
“汗阿玛,吃……”
“汗阿玛……”
灯火通明,人影重重的街市上,康熙一脸纵容的看着太子跑来跑去,几乎将整条街市上的美食都买了一遍。
不过胤礽深知自己人小肚子小的道理,所以每一份都是略尝一尝后,便美其名曰分享,然将大头甩给了康熙。
康熙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康熙在宫中用膳也从不讲究如何铺张。
这会儿,康熙跟着儿子吃遍一条小吃街后,身体的疲倦与精神的满足,让康熙哪怕等到月上枝头时也无法合眼。
康熙忍不住坐起身来,梁九功冷不妨看到月光下这么一个熟悉的背影,差点没给吓出好歹,连忙掌了灯:
“呦,皇上您怎么又坐起来了?今个奴才看您和太子爷不是玩的挺好的吗?”
梁九功这会儿也有些发愁,皇上在宫里睡不着是思念太子爷,如今见到了太子爷,怎么还是睡不着?
康熙摇了摇头,直接让梁九功将书房的灯点上,随后就着烛光写了一份密信,让梁九功投递到指定的地点,这才重新准备入睡。
保成今日所说的童养媳会影响一对夫妻的感情,进而导致新生人口降生之事,已经成了横在康熙心口上的骨头。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块骨头究竟有多么大,多么硬。
那么,没有什么比真实数据来的更为真切可靠了。
之后的几日,胤礽要么研究治疗椰子树病症的特效丹药,要么和康熙去看海、去看日出、去游玩,倒是一段难得的休闲欢乐时光。
不管是康熙,还是胤礽对于这段时间都很珍惜。
在京中的时候,父子二人从来没有像在这里如同寻常人家的父子一般玩耍嬉闹。
而在这段时间,康熙让人调查的东西也已经有了眉目。
这天,康熙将一个厚重的包裹搬进了自己的书房,随后便就这大亮的天色,一页一页认真的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康熙竟是足足看到了日暮西沉,眼睛酸涩不已,都始终没有放下手上这厚重的一本记录了临近几个省的童养媳极其家庭孩子现状的报告。
让康熙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本只是想要知道童养媳的存在,是否会真正影响新生人口的增减,但这本记录却远不止于此。
童养媳所会出现的几种家庭情况,康熙都心知肚明,但是富贵人家之中终究是少之又少。
而且……以那日胤礽口中的亲情之谈,康熙心中也不是没有想法。
然而,这本记录中,进入富家的童养媳,几乎可以占据到三分之一。
而这些人家之中足足有三分之二的家庭中,是很少有童养媳所出之子的存在。
至于贫家那就更加离谱,凡是是有童养媳的家庭,日后若是以童养媳为妻,几乎家家只有一个孩子,或者没有。
这对于民风民情,多子多孙的古代封建社会来说,简直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而除了这些以外,同样童养媳在婆家被虐待,被杀害,被折磨,的种种罪行,也略作简要摘录在后面。
报告人美其名曰:是对童养媳所出子女数量稀少的原因总结与猜测,但是那每一个个字眼都像是浸在血肉中一样。
童养媳。
这个词,一直都是泡在血中的。
康熙第一次这么清楚且直白的认识到这一点后,等到第二日,她不由挂着黑眼圈,和胤礽说起此事:
“保证既然当日特意和朕提及此事,莫不是对此事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胤礽点了点头:
“汗阿玛有所不知,越是贫穷的地方,越容易有童养媳的诞生。”
毕竟,贫家来说换来一个童养媳的代价,远远小于等到以后取一一个适龄女子为妻的聘礼。
康熙对此表示理解,随后却道:
“但保成,童养媳的存在其实从某一方面大大的减轻了普通百姓逆杀虐杀刚出生女婴的行为。
朕自从昨日收到那本关于童养媳之子息记录后,碾转反侧,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以康熙的杀伐果断在发现童养媳的存在可能会影响国家发展之时,便该直接下禁令。
可是,每一年通过各地报上来,所有被其亲眷杀害的刚出生的女婴数据也是同样触目惊心。
别看如今女子地位不高,但康熙清楚的知道,若人为本,女子为基。
活着,总归是一件好事。
胤礽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当日的话起了作用,不由心里感谢了王家辛辛苦苦送经验一番。
要是没有王家的操作,他还得想法子安排呢!
胤礽神秘的笑了笑:
“那,汗阿玛先随保成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