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进了殿内,柳汴正坐在不合礼制的直接大咧咧坐在案几上,双膝分开,双手按在膝头。一股街溜子气质。
曹操心里惊诧一分,愈发觉得这大皇子的确变了不少,面上却不漏声色,行礼见过。
“曹校尉。”柳汴笑道,“你我又见面了。我猜,是舅舅派你过来的,对么?”
曹操也笑着颔首,“确如殿下所说,大将军听闻殿下揽呈西郊之事,特命臣来尽心辅佐。”
“如此,又要麻烦曹校尉了。”柳汴抬手虚虚一指门外,“那卢尚书......”
“是臣特意请来的。”曹操道,“卢尚书一心为民,关心国事,对于此次疫灾,也时时关注,再加之总领尚书台,知晓各司,殿下若有疑难,不妨多向卢尚书请教。”
“还是孟德考虑周全。”柳汴道,却藏着私心,将称呼换掉。
曹操是什么人物?心中明镜似的,听到柳汴唤自己表字,脸上笑意不减,只做不查。
柳汴紧紧注视曹操眉眼,见没有起伏,心里也略略放松下来。
很快卢植也被叫进了殿里。
“卢尚书古道热肠,难为大冷天还要再走一趟。本殿要替那些百姓们谢谢卢尚书。”柳汴神情宽厚敦和道。
卢植口称不敢。
“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场合,我叫两位过来,仅仅是想问问西郊的情况。两位坐吧。”
两人口中称谢,纷纷落座。
柳汴正坐在阶上,身上棉袍大氅的衣摆尽皆堆落于地。
这屋里极大,又敞殿门,几盆火当不了多大用处。坐的久了,柳汴难免觉出几分冷,下意识就拢了拢氅衣,搓了搓手掌。
立侍在旁的唤来瞧的亲切,忙把一直捧在手里的手炉奉上。
“好。”柳汴笑着小声接过,双手捧着搁在大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炉壁,开口道,“方才说郊外那几处庄子已被圈禁,难道没有再划拨一处,用以停放已经染病之人么?”
“已经划拨出疫区了。”卢尚书叹息摇头,“不过也是等死而已。殿下不知,被圈禁的那些大都贫民百姓,冬季本就粮少,如此困守于村中,纵使那些没病的,也只能等粮尽饿死。”
柳汴微微挑眉,“那往年他们冬季都是怎么过的?”
卢尚书道,“在别处找些零散的活计,换几分钱来进城买粮,或在地里刨食。洛阳那么大,总归有他们生存的办法,总比守在这方寸之间要强。”
曹操道,“这几个庄子大都是佃户,无自己田地,再加上是冬季,也有支撑不下去的,想要偷跑出来,但只要出了庄子,都被官兵......”
曹操顿了一顿,喉头微动,才道,“都被射杀了。”
柳汴惊到,“他们怎可随意杀人!”
卢植苦笑摇头,“百姓再苦,总归拗不过朝廷。”
柳汴出了神,捂在手炉上的手掌愈发收紧,直到烫热难当才恍若惊醒。他随手将手炉递给李徽,又道,“依卢尚书所言,该如何?”
卢植垂眸一笑,含蓄道,“卑职所在尚书台,不过是写写文书,如何敢随意指点灾情大事?方才那些公卿,由陛下亲自委派,一手扶持此事,殿下若问对策,不妨问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