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百花仙子的意思,什么与连塘探讨,实则是要她向连塘学习。
碍于脸面,她老人家说的委婉一些罢了。
此时已是冬月,托月山一片银装素裹。
风吹过高高的银杏林和枫林,飒飒声有种寒冬的冷寂。
地面雪很厚,百花仙子故意不让人清扫。
顾长夏像个普通凡人似的踩着深到膝盖的雪,深一脚浅一脚下山。
到了山脚下冬日颜色有几许黯淡冷彻的溪流边时,身后灌木丛一阵脆响,灵力如带砍倒缀在灌木叶子下的一排排冰柱,小小冰柱咯吱咯吱的撞响声跌落在雪地里,应声碎了一地。
冷面的少年,如今已长成冰冷冷傲的青年男子。
脸颊线条鲜明,已不见当年的青涩,一双眼眸灰灰淡淡的,看人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嘲讽的挑衅。
连瑭跟着她身后走下山,将冰柱打碎一地到她跟前,嘴角噙住一抹凉笑,靠在冬日冰冻起来颜色一片黯绿色的灌木丛旁望着她。
顾长夏微微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被打败也没什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总有那么一颗星星站在高处,照亮众人。
但这小子挑衅的眼神,的确气人。
没搭理他,她自顾自轻盈踩着雪面,只让冰雪没过鞋面,打算缓缓走回去。
身后不疾不徐的雪地被踩响的咔嚓声一直追着她。
这小子大约要出宗门,那自然跟她同路。往常也没少这么一起下山来。
她也没在意。
翻过几座山,从山坳口下来,雪花无声无息从空中落下来。
在没有风的空中,漫无目的地飞着。
白晶楼就在前方不远,此时已然点起了灯。
又到黄昏了。
因跟身后跟着这小子别着劲,这些天修习针灸之术都练习到黄昏才从托月山下来。
今日因是考核,回来的尚要早一些。
从山林飞纵而下,继续沿着溪流边的小路漫步而行。
十六七年已然过去,也不知大师兄音律修习的如何了。仿佛两三月前接到他一封信后,便没再见他的信。
顾长夏不免心想。自己最近太过用功,或许有点怠慢了大师兄。
回想上次给大师兄写信,好像才说了三五句话就急急让童子送去信使处,随即便继续用功去了。
那字迹似乎略显潦草……
大师兄的信倒都是满满一页纸,每一个字都俊秀雅致如他本人,写的虽然是一些小事,但也都趣味横生。
不再写骈文的大师兄,信中的生活小事也文艺兼且生动,是个内心很温柔很有趣的人。
顾长夏想想觉得有些罪恶感涌上心头,她回大师兄的信太没有诚意。
她决定回去便好生给大师兄写一封信,还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加快脚步,从溪流小路往半山腰的白晶楼走。
不妨一只手撑住堆满了雪的山壁,连塘冷冰冰的挡在她跟前,黑亮视线挑衅而凉薄地盯着她。
“想提升针灸之术吗?我有法子。”
顾长夏看他一眼,懒得作声。
连瑭手势一展,一面玉镜出现在他手中。
其中展示的的金针之术,微妙到令顾长夏看一眼就浑身僵住,后背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连瑭低头,附耳在她脸颊一侧。
“这便是真正的风过无痕之境。”
他凉薄的声音响起一瞬,微微侧脸盯着她。
“想学的话,今晚亥时来凝碧山找我,过期不候。”
说完转身飞去很远。
顾长夏忍不住神识飘过去。“你想拿什么交换?”
连瑭只传来一声冷笑,人便眨眼去的远了。
这小子和大师兄他们一样,天纵之资,这么些年过去,已经是玄丹级修为了。
顾长夏在原地站了站,便转身进屋。
在对面的青芒山中,傍晚刚刚出关的落枫尊者正好在林中散心。
结果见到山下溪流边的这一对儿小儿女。
他当时面皮直抽。
他闭关出来后,看了一些信件,近期的信中尘儿询问他三师妹是否遇到什么修炼难题等语。
他似乎还跟青玄他们打听了他三师妹在宗门的事,青玄说没把长夏师妹与连师弟的事透露给尘儿知道。
落枫尊者当时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连师弟。
等见到溪流下那凉薄的黑衣青年的脸,才恍惚想起来,这是他闭关前,焚情尊者带回宗门收的那关门弟子。
怎么回事这是?
长夏这臭丫头,她大师兄出门修习音律十几年,她这又招惹来了一个!
该不会,还又移了情了?
这要是如此……落枫尊者单手扶住脸颊。
如此一来倒是不用担心长夏重蹈她娘当年覆辙,但这个姓连的小子明显不是个好东西。这小子看着无声无息的,装得一脸好纯真,实则眼神凉薄无情,终究不是什么良人。
再者说。尘儿这种性子,若是没他三师妹…那估摸会苦情一辈子走不出来。
正想着这些,远方黯淡的光线之中,从南面缓步而来的缥色衣衫的青年,不是尘儿那小子又是谁。
眼见这小子被冷风吹荡起的面色带着几分期许之色,在山脚下微微犹豫一瞬。
便开始不尊师重道上青芒山来拜见,反而飞身轻轻落在对面的白晶楼前。
落枫尊者顿时面皮抽了抽。
到底没出声,缓缓回屋。
尘儿到底是个好的,长夏这臭丫头,若是移情,得狠狠教训一顿。做人…哪能这样呢!
说到这一点,长夏估计传自她爹卫靖了。都不是长情的主,但卫靖到底专心待宁儿二三百年,从宁儿回信之中,能见到她一把年纪还被宠出一些娇憨的小女儿态可知,卫靖那些年一颗心应都在宁儿身上。
只是后来变了心,但二三百年…也算长情了。
长夏这臭丫头。才十六七年,就忘了她大师兄?
落枫尊者忍不住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