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酒店在荒郊野岭。

原莺下车时人都没看见一个,别说餐厅了。

她眨眨眼:“吃什么?”

“走几百米有个披萨店,凑合对付了。”

“行,”她说:“我放个东西就来。”

陈秋缄指了一下房门:“住你隔壁,好了来敲。”

原莺比了个“ok”的手势。

刷开房门,同住的室友已经蹲在床边收拾东西。

应该是个挺害羞的女孩。

看见她来,局促地站起身。小声:“你、你好。”

原莺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好!”

她凑过去:“我叫原莺,你呢?”

“周眠。”她声音细细的。

“棉花糖的棉?”

“……睡眠的眠。”

“好可爱的名字!”她高兴:“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周眠急忙摆手:“不了。”

“好吧。”原莺也没有勉强,把微信头像指给她:“你要吃什么发消息给我哦。”

周眠点了下头。

原莺把行李箱放下,挎上包去找陈秋缄。

“学长,我好啦。”她敲门。

“来了。”

脚步声踱来。

门被拉开。

一片密不透风的阴影拓下。原莺下意识地仰起头——

她在他面前,总要仰头。

何宴没戴口罩和墨镜。

高高在上的眉眼,薄情寡义的唇。灰蓝的天光勾勒,更冷三分。

原莺却不觉得他有距离感。

……大概,是因为电车上耍她的那一句。

她低下头。瓮声瓮气:“你也吃吗?”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话能讲了。

沉默片刻,原莺往他身后探头:“学长,你快点。”

“来了来了。”陈秋缄披上外套。

瑞士十月温差大。

原莺半张小脸埋在兔绒围脖里,依旧冷得直发抖。

她在一旁蹦蹦跳跳取暖。

何宴:“再跳脚崴了。”

原莺呸他:“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何宴扯了扯唇角。

琥珀色的眼底,涌出一种似笑非笑的情绪。

刻意缓了半拍。

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脚边……”

嗯?

原莺转头听他讲话——

中招了。

她的鞋跟先一步踩上了石子。

踝骨跟地面亲密接触。

“……有石头。”在原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他闲闲地补上后半句。

混蛋!!!

原莺骂人的话到嘴边,变成呜呜的哭声。

“……”

她很没出息地痛哭了。

发达的泪腺汹涌地向外控诉痛觉,掉在衣服上、地面上,洇出更深一度的水痕。

这显然超出了何宴的预期。

他缄默几秒:“……真哭了?”

“你是不是人啊!!”

她抱着脚踝,慢慢坐在地上——其实算不上很痛。

但秉持礼尚往来的传统美德。

她打算让他为数不多的良心遭受一下谴责。

陈秋缄蹲下来:“还能不能走?”

痛感消退得很快。

原莺当然不会说自己现在已经康复到能三分半跑完八百米。

她依旧哭得稀里哗啦,顾不上答话。

陈秋缄问何宴:“我扶她回去吧?”

原莺也顺势隔着一层水雾,用余光悄悄打量他。

果然。

她还是高估了他的人性。

始作俑者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手抄袋,鼻腔里淡淡地出了出声气,算作应答。

原莺心里立即窜上一股火。

也不要陈秋缄扶了。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憋着闷气往酒店走。

太讨厌了!!

她的男神为什么会雇这种人做助理啊!!

原莺回到房间。

周眠不在,她往床上肆无忌惮地一扑,对着枕头一顿乱拳输出。

直到筋疲力尽才勉强解气。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可能是学长吧。

原莺慢吞吞地起身,趿上拖鞋:“来……啦。”

她迟半拍咽下末尾的语气词。

最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门后。

何宴还是面无表情。

原莺真想把门摔到他脸上。

但为了保护世界公共财产,以及薛定谔的采访,她只是恨恨地多看了两眼。

“干嘛。”她不高兴,语气闷闷的。惜字如金。

何宴比她字还少:“药。”

他摊开掌心,里面一支白色的软管药膏,写着看不懂的法文单词。

“哪里买的?”

“前台。”

“……哦。”她抿了抿嘴唇,别扭:“谢谢。”

原莺伸手去拿。

指尖要碰到的时候,何宴突然又收了回去。

她莫名:“干什么?”

何宴眉眼稍蹙。

罕见的,有一些挣扎的神情流露——大概他从未受此困惑。手指烦躁地握紧药膏,微微发白。

于是,在这段沉默、焦躁的时间里,原莺也跟着打量了他一会儿。

半晌,他躬下身。从墙边举了一只披萨盒丢给她。

冷冰冰的话也被丢过来:“晚饭。”

原莺还在看他。手上接过,随嘴客套一句:“闻起来好好看。”

“……?”何宴眉头蹙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