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牛肉

不大的院子里,时家人四仰八叉的倒了一地,一个个将他看着,敢怒不敢言。

他家的小郎君被打了,他们倒是想讨回场子来,可实在是技不如人啊!那胡人侍卫横亘在前,长刀所向,逼得众人退让,竟然只能面面相觑,恨恨的看着宁离离开。

锦衣少年目光阴毒,死死地将宁离盯着:“……你可知道我兄长是谁?”

“我管他是谁!”宁离扬眸一笑,“我打了就打了,怎么着?小的伤了,你还要回家去请老的?随时奉陪!”

他许久没打架了,今天这个,委实是不堪揍。还没用力呢,自己就倒下了。

这锦衣少年口口声声说老皇帝是他的表兄,可他自己却这么年轻,怎么这年纪差得这么大。还有老皇帝那个酒囊饭袋,当真能抡起拳、提起刀么……哎,不管了,不想了,总归都是一丘之貉,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说了,那老皇帝都已经遇刺了,活不活得下来还是个问题,真的还有力气去给这锦衣少年做靠山么?

宁离才不信呢!

“走罢!”他说道。

正说是要回去了,忽然间,耳朵里听见了咕咕叫两声。

宁离侧头。

小蓟年少,甚是羞涩,方才与人争辩时未曾退缩半句,此时脸却悄悄涨红了。他甚是不好意思的说:“郎君,好像是我的肚子在叫。”

“……饿了?”

“是。”

宁离朝他后边儿看去:“陵光,你呢?你收拾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有力气么?”

陵光刀已经归鞘,此刻低着头,是一个听候吩咐差遣的姿势。

对于身边侍卫这常年沉默的模样,宁离也已经习惯了,他身边两人,一个静,一个动,但都以他为主心骨。

当下就拿定了主意。

宁离道:“也好,那咱们就先去填一填肚子。”

这一路吃着冷风,疾驰而来,其实他也想要来一碗烧刀子,暖一暖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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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外不远有一座小镇,名为“来安”,打马前去,些许功夫也就到了。

小蓟寻人打听了一番,顺着指引,一行人去了镇里最繁华的酒馆。

喝的是杏花酒,切的是酱牛肉,并有猪耳丝、熏鱼干、拍黄瓜、素火腿、花生米等小菜,碟碰着碟摆了一桌。

那牛肉乃是镇上一绝,切得片片削薄,咸鲜相宜,卷入口中,舌尖上的滋味十分醇厚。

可是那酒嘛……

堂倌极力推荐,吹得是天花乱坠,直言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等到那封泥启开了,确然一股扑鼻酒香。

于是宁离倒入碗中,见那酒液颜色还算是清冽,但等到入了口……

小蓟喝酒已经不算是厉害的了,咕嘟咕嘟,直接一整碗入了腹,忍不住点评道:“这杏花酒也太寡淡了一些,不如咱们那儿的……”

宁离浅尝辄止,心有戚戚,顿时点头:“是,还有些甜。”

他目光扫过去,见桌上还有一碗酒满满当当、动也不曾动过,还以为陵光也不喜欢。

却见着陵光眸光锐利,仿佛觉察些什么似的,长眉微动,忽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待得放下了,就着身势,倏忽间侧首来,压低了声音:“郎君,暗处有人。”

宁离“唔”了一声:“……跟就跟着罢,不妨事。”

陵光见他这样说了,当下点了点头。世子既然早发觉了,心中也有主意,那便不需要他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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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离的确不觉得有什么。

暗地里的人,自从他们出驿站就跟着了,一路跟到了现在。总归和先前寻衅的不是一伙儿,也没有恶意,宁离也懒得去管。

他不过喝个酒,吃个肉,取个暖,又有什么好看了?

果腹了一番,总算把那寒意驱散了。终于从小酒馆里出来,咂着杏花酒那绵绵软软的味道,千回百转,还是一句:不够劲儿。

宁离好生遗憾。

来了这建邺,菜色不合口味也就罢了,如今这酒也喝的不过瘾,就更加难受了。

他想要来点儿油泼辣子,再上点儿辛烈够味的,一顿酣畅淋漓。

转念一想,自己还要在这地方待上足足三年。

“唉……”宁离摇头,十分惆怅,“这建邺城,真是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