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小馄饨

况且,如今这把柄,都已经递到他们手上了。

时宴暮哼了一声:“谁叫他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夹起尾巴做人,偏要撞到我的手里来。”

他吃了这样的苦头,自然要还给宁离一点颜色看看。否则岂不是白瞎了他的这张脸,白瞎了他吃了的这顿苦?若是亏本生意,时宴暮是断断然不肯做的。

时宴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心思,眼眸流转,笑语嫣然,亲手捧起了旁边的玉瓶:“二郎,我替你擦药吧。”

侍从被踢到了外边,如今来给他擦药的换成了自己的亲姐,时宴暮十分快活,又笑起来:“阿姐,这等小事,何需要劳动与你。”

时宴璇叹道:“你这一番以身做饵,我难道就不心疼你吗?”

这一对姐弟的关系原本就十分亲近,如今将自己的谋划说了一番,时宴暮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平静下来。

他说:“……且等着瞧吧。天底下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让他什么代价都不付出,我如今不过是给他提一个醒罢了。要让他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还有什么人不好惹,更是惹都惹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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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样一番密谋,宁离自是全不知道。

大概就算知道了,他也会说,与他有什么关系。此刻,他正在建邺城里看傀儡戏。杨青鲤说这可是顶顶有名的班子,好不容易才约到位置的。

只是这唱的桥段嘛……

宁离皱眉说:“怎么又是东君大非川之战?难道就不能换一个吗?”

杨青鲤挠了挠头:“这不正是西蕃的人进京吗,估摸着就拿这本子给唱着了呗。”

理由是这个理由,可是这本子,宁离当真是一点都不想听。先不要说他见过多少次了,单单说叫他来听这个,这也太羞耻了一些。

唉……

他说:“换一个,扬我国威也不是这样扬的。”

杨青鲤手一摊:“……可这是他们已经排好的。”

排好了难道就不能改?

宁离目光往后一转:“小蓟!”

“郎君,在呢,我都带着的!”小蓟立刻上前,取出了一匣子的金珠。

杨青鲤:“…………”

杨青鲤顿时倒吸一口气,十分艰难的说:“你才做了金珠砸人的事情,难道又要来一桩吗?”

宁离说:“怎么了?难道不行吗?”

“行,当然行。”杨青鲤拉长了声音,“咱们宁世子做事,当然怎么都行,可是……你想一想你那土霸王的名声吧。”

宁离哼道:“我要什么名声。”

杨青鲤道:“……也就算是不要名声,但也不能这样败坏呀,你可怜可怜自己吧。”

他心想,也没见过有这样竭尽全力想要将自己名声给败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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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的确想换一种戏了呀。”

真的,半点儿不想再听到什么东君与大非川了。

“换吧,换吧。”杨青鲤道,“……哪用得了你这么多。”他示意小蓟将锦匣收回去。难道是拿金珠砸人砸上瘾了吗?宁离出手,竟然又是与先前一般的。

杨青鲤说:“那你要听什么?”

这次把宁离给难住了,真要说换,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要听什么曲子。

想了老半天,宁离说:“总归不是大非川相关的就行。”

“行吧,”杨青鲤说,“……你且等等。”

可过了会儿时候,杨青鲤倒吸了一口气。

宁离当真是生无可恋,这怎么又说起来当年厉观澜与波罗觉慧的那一番冲突了。

难不成就不能换别的吗?

“……换一个,换一个,”宁离飞速说道。

“那换什么?”杨青鲤说,“……你自己可得点一个呀。”

宁离想了老半天,一下子竟然卡壳,说些生僻的都不会演,说些熟悉的他又听倦。两害相较取其轻,他说:“……那就点一个《鱼复洞庭》吧。”

这说的却是屈子并不忧谗畏讥、忠君报国的故事。屈子投江之后,鳇鱼载着他的身体返回故里,然而一路游过了秭归,行到了瞿塘峡的滟滪堆,方知道游过了,从此复返。

杨青鲤奇怪道:“你怎么爱听这故事?”

宁离说:“……难道不行?”他顿时哼了一声。

“行行行,当然行。”杨青鲤拿他没有办法。“……那行吧,就听这个吧。”

这故事杨青鲤从前并没有听过,此刻听来,十分新鲜,也颇觉有味。

朝发白帝,暮至江陵,他从前只知道这一种故事。如今才晓得了屈子的那一遭。

只是……

宁离向来是个不读诗书的,怎么会忽然间对这个感兴趣了?

他想不通,自然不去再想,听这一番鱼复的故事,也是别有一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