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力量直到见到李诗怡还在。
她本来是打车去上次那个医院,半路李诗怡发来个消息,说她在社区医院,还好离得不算远,她提前修改终点。
社区医院一共三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人来人往戴着口罩大声小声地聊天,推着轮椅的夫妇正一边吵着架一边换路线从斜坡上挪上来,和走楼梯上来的顾一辞路线交错,路过掉下来的健康码单页,她顺手一扶,给贴回了玻璃,一转头,绕过挂号交费处,李诗怡独自坐在那里,左手拿着手机在看。
她稍微酝酿了几句,但李诗怡先看见她了,招手喊她:“顾一辞。”
插着兜走过去,原定的话还没说,李诗怡把右胳膊露出来了,手腕上缠着纱布。她心里一暗,纱布把自己的嘴也堵上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脚换了下重心,问她:“你来医院,昭昭呢?”
“哦,家里呢,没事,睡着了。”
“怎么弄的?”
直到现在,她仍感觉自己有力量,站在这儿能占据主导权,医院人来人往,口罩也憋闷得她不太舒服,李诗怡笑了下。
李诗怡年纪比她小三岁的,那时候李诗怡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哪怕戴着口罩都会被笑容感染。虽然摘下口罩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向下有点苦相,但整体上还是甜美的风格。
这双眼睛盯着她,略微抬着,半晌,又弯了弯,口罩下面挤出一句明显有问题的“没事”。
我没事把她叫过来?她不信,条件反射地问了:“没事你就不会找我来,你割腕了?”
“没有,我做菜的时候不小心……”
声音越来越低,她瞥了眼李诗怡的手心和手指,认定这句话是屁话。
“那你没事我就走了。”她心里还记得“婉拒了哈”的四字箴言,忍着没给李诗怡的表情做阅读理解,上赶着讨好。
脚步还没挪去,李诗怡说:“你是已经有新生活了,挺好的。”
她想起自己说“已经有女朋友”的这回事,点点头:“嗯。”
“挺好的。”李诗怡重复了下。
她站这儿有种被憎恨的自觉,自己走向新生活了,把对方扔在了过去。自私的,不仁不义的,她心里给自己想好形容词了,憋得胸口有点难受,没忍住:“你也能有自己的新生活,结婚也是你自己选的。”
“你怎么开始怪我了?是我想结婚吗?还不是我妈——你——”
她觉得苗头不太对,局促起来,竭力地往脑子里填写沈雪柔教过的那些拒绝的东西,愣是半句也没想起来,一旦当面和李诗怡对峙,嘴就笨得像借来的,上下嘴唇都不认识似的合不到一起去,最后说了句:“你要是真坚定,谁也催不了你。”
说完就想把舌头咬下来,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她也不打算复合,在这儿计较这些干什么。
李诗怡倒是抢先一步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你到医院看我的,还是来嘲笑我的,知道我结了婚成了家庭妇女,你这样的独立女性好好地笑吧。”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让你来看看我,你要是不想来你随时走,咱们现在也没什么关系,我也怕你女朋友误会。”李诗怡站了起来,手腕撞在了墙上,狠狠地皱着眉头捂住了。
顾一辞的脚被黏住了,四周都是沼泽,怎么说,怎么拒绝?之前学的拒绝话呢?
沈雪柔又把她扔在这儿了,微信也不回复,是,昨天是有点晚,没有回复,今天怎么也不回复?她下意识地想抓着沈雪柔求教,但对方总在她和李诗怡面对面的时候撂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