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亲的丈夫。
她小时候的记忆里,无论是智力还是武力,都强大得让她觉得那是一座无法推翻的五指山的男人。
倒影蓦地随着眨眼消失,小霍像是对停止被她摸头感到不满,耍赖滚进她怀里,躺在她大腿上,拉着她的手放在头发上。
空气中不可见的紧绷感消失,白蔹继续把他一丝不乱的揪揪们揉成鸟窝,忘了上一句话在讲什么,没戴眼镜而找不到小霍眼睛在哪里,望着他的脸大致所在的方向,感叹道:
“她不需要我保护。”
“我不能保护任何人。”
“小霍,就连在你的梦中,我都没办法‘无所不能’。‘仙人’和‘长生’都不存在,其实我根本就不是——”
虎口结着厚茧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听到看不清眉眼的小霍好像漫不经心,又好像经过深思熟练、只不过终于抓到了稍纵即逝的机会、脱口而出的真心话:
“那就来保护我罢,白姊。”
以防她不信,还有追加的解释说明:
“你看着我的眼神,有时会让我觉得,你知道我的未来,你知道我的明天,你知道——我的末日。在我身上你看到了谁家孩子?已经不在了么?那就来保护我罢。为我祈福,为我祝祷,使我明年仍得与你相见。”
那堵墙,她眼中比冬日结冰的长安八水更难以撼动的高墙厚壁。
地基终于受到了一记重锤。
白蔹的牙关咬得格格响,小霍置若罔闻,气定神闲地再次拉着她颤抖而垂落的手,放在自己头上:
“白姊视我如孩童,便请今后始终视我如孩童,如何?”
小孩子越强调自己长大了,就越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怎么才能让白姊正视他呢?怎么才能让白姊看见他呢?激她一激能成事否?
白蔹没有回答他,失焦的双眸牢牢锁在天花板的吸顶灯上,没有看他。
他正待再接再厉,倏地察觉到,此时不是开口的时机。
她手指的细微颤抖停止了,呼吸的不稳也平缓了,心脏跳动的声音也在降低频率,她在慢慢低头,把视线重新凝聚在他的眼睛上。
那堵地基动摇的墙,几个呼吸间,就要重建完成!
不行!快想别的办法!
小霍不假思索地灵狸翻身,扳着她的肩膀拉低她,不管不顾地撞上去——
白蔹无意识地屏住呼吸,收紧上肢肌肉,手臂三角绞倒计时。
3,2,……
不见了。
隔着毛玻璃似的朦胧视野中,高速撞上来的东西不见了。
气息断绝、风的流动止歇、来自一个中二少年的胁迫感,与无法忽视的灼灼燃烧的火焰般的热情,饱含着担心、关怀、牵挂、赌气,随着反向鼓励的蹩脚的激将法,一起不见了。
又一次的,小霍消失了。
大腿上的重量陡然一轻,黑猫被白猫追得满客厅叽里咕噜乱滚,拼命往她怀里扎,撞在她小腹上,脸刹成功。
“不好。”
轻轻地、轻到仿佛怕力度稍微重一点就会戳散它,抚摸它柔顺的黑色中长毛。
“别开玩笑了。”
心平气和、理直气壮,在宣布一种颠扑不破的真理,或者掷地有声的金科玉律的语气。
“不要靠近我,会变得不幸。”
她总结道。
“又不是愚人节。哦还真是。啧。”
反手去飘窗上摸索眼镜,摸了个空。
“也不要s、离……不要走……不对!呸,滚!”
不知道她在骂谁,总之受到了惊吓的黑猫先滚为敬,一溜烟地跑出眼镜总是乱放最后艰难搜寻的高度近视主人最大可捕捉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