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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他以西汉名将霍去病赞自己,而且言语之间,是真正满含热情,显然当初在庐州的一点芥蒂,已经被他放下了。俞国振心中也是微微一热,东林初公中,卢像升算是最为出众的,人品能力,都值得称赞,除了固执于党争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他弯腰一礼:“不敢当卢总理的盛赞,俞某受之有愧啊。”

“哪有什么愧!”卢像升一指被缚在马上的高迎祥:“此贼于我大明,不亚于匈奴于大汉。济民能擒获他,功劳自不逊于冠军侯!”“大明之匈奴,在东北,此等流寇,不过是卢总理兵锋指向的狐兔。俞某是借了卢总理之势,仰赖伯父之指点,方有此获,非是俞某谦逊啊。”他说大明之匈奴在东北之句,让卢像升心中微微一动。又细思他如今口吻,狷介虽然依旧,却不像在庐州城外时那般碍眼。卢像升拍了拍他的肩,正要再赞,旁边的方孔烟却插了一句道:“卢总理就莫要再赞他了,少年人赞得多了,免不了恃功自傲,非砥砺之道也。”方孔烟是俞国振的长辈,他这般说,卢像升倒不好再夸,哈哈笑了笑,然后又走到高迎祥面前。

高迎祥坐在马上,目光鹰视着他,卢像升有些不快,旁边便有人将高迎祥从马上扯了下来,喝道:“跪下,跪下!”“我乃闯王,便是大明天子,我也不跪,何况一区区总理?”高迎祥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嘴唇微微下撇,顾盼周围:“若非气数,我打进南京,便也能弄个天子当当,谁值得我一跪?”

这种情形之下,他不下跪不求饶,倒也算是一条汉子。卢像升哼了一声,旁边李觉斯道:“这厮鹰视狼顾,一看便不是善类,卢总理何必与他这将死之人多言?”卢像升明白李觉斯的意思,此地人物众多,若是高迎祥情急之下,嚷出什么不宜的话语来,虽然卢像升自己不惧,却免不了会有些麻烦。

“济民,此贼便交与本官了。”卢像升转向俞国振,口气甚为和缓,不像是命令,倒像是征询意见。

“请卢总理发落便是。”俞国振道。

当下便有卢像升的天雄兵亲卫上来将,将高迎祥接了过去。高迎祥到了这些天雄兵手中,可没有什么好下场,当着卢像升的面,便是拳打脚踢。高迎祥倒是倔犟,任他们如何踢打,也强行走到了俞国振面前。

他鹰目之中,闪着深沉的光芒,死死盯着俞国振。被俞国振俘虏至今,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俞国振却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终有一日,你会和我一般的下场,这个朝廷,用不了你,定会除称!”高迎祥的话,像是箭一般,射向俞国振。俞国振嘴角向上弯起,回了他一个温和的气,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淘气小孩耍小性子,又像是听到一只狗儿边摇尾巴边向他吠叫。

总之没有半点挂怀介意,高迎祥最初以为他这模样是装出来的,可盯着俞国振看了好一会儿,却发觉他是当真把自己这最后的话语当成了轻风过耳。

“我在下面等着你,等着你!”心有不甘的高迎祥又喊道。

这一次卢像升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愉,无论如何,俞国振都是有功之臣,高迎祥方才的话语很明显是挑拨。他使了个眼色,又上来两名天雄军亲卫,将高迎祥夹住架了起来,有人用布塞住了他的嘴巴,他虽然还在挣扎试图说什么,可吐出来的却只有呜呜的声音了。

气氛就略有些尴尬,李觉斯凑上来,叹息着道:“先时下官在南京太仆寺管理南直隶军马,每每听得这闯贼大逆之举,便觉得奇怪,我大明忠勇将士无数,为何总是令这厮脱身逃走。今日一见,此贼不仅鹰视狼顾,而且其声有如枭射,便是到了这穷途末路,还试图乱我军心民心。便是唐时黄巢,也比不上此贼凶险啊。”

他虽然有些推诿,不愿意担责,但这番话倒是说到了卢像升心里。

方才高迎祥对俞国振的话,他还真怕俞国振记在心中,担惊受怕,然后便疑神疑鬼。

“济民立下这等殊功,想向朝廷要什么赏赐只管说来,本官必然上书为你在天子面前力争,无论是官职还是金银!”卢像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