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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遵大帅号令,决不留一粒粮食给鞑子!”樊城军民纷纷大叫,坚决服从和拥护吕文德焚毁樊城存粮地命令。吕文德又转向已经裤裆精湿的郝天挺冷笑。郝天挺这会也不知道是那里冒出来的一股勇气,大叫道:“你不能杀我!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杀害使者是我们蒙古不赦大罪,你要是敢杀我……”

“杀了你又怎么样?忽必烈会屠城报复吗?”吕文德冷笑说道:“当年贾太师借你父亲地心肝祭奠先皇,立誓北伐。我吕文德今天向贾太师学一手,借你的心肝祭奠为国捐躯地范天顺和樊城军民。”说罢,吕文德不等郝天挺求情,直接大喝道:“来人啊,设香案。本官要借这个汉奸的心肝祭奠阵亡的樊城军民!”

“谨遵大帅号令!”樊城军民欢呼答应,飞快摆上香案供桌,摆上为国捐躯的樊城军民灵位,牛富亲自动手,操刀将郝天挺的心脏肝脏生生挖出,摆到灵位前供奉。吕文德这才率领军民代表向灵位双膝跪下,大声祷告道:“樊城军民英灵在上,下官吕文德率残余军民代表在此立誓。我等誓死继承诸君遗志,坚守樊城,精忠报国,绝不屈膝投降,即便抛头颅、洒热血、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若违此誓,天诛之。地灭之!”

“若违此誓,天诛之,地灭之!”吕文德念一句,樊城军民跟着念一句,当念完最后一句时。城墙远方已经出现蒙古军的攻城队伍,值勤的军官飞报道:“大帅,鞑子又上来了!”

骄阳下,吕文德被亲兵搀扶着艰难起身,沉声命令道:“各回岗位,迎战!大宋!”

“大宋——!”怒吼声中。又一场血战在城头展开。被宋军斩杀使者激怒地蒙古军杀气腾腾,怪叫怪吼着顶着箭雨踏尸而上。蚁附登墙;吕文德则一边冷静指挥樊城军民沉着应战,一边抽调人手入城烧粮,不使军粮落入敌手;忽必烈在城外看到城中火起,又顺风闻到大米小麦烧焦的味道,自是急得暴跳如雷,甚至亲自擂鼓助威,试图一举破城抢救粮草。一时间,樊城城中杀声震天动地,空中箭飞如蝗,几将阳光遮蔽。

血战从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未歇一刻,狗急跳墙的蒙古军不顾前方已是尸山血海,仍然不断将一支支部队派上去,就象潮水一般不断拍击着已经残破不堪的樊城内城城墙。但是在已经抱定殉城决心的樊城军民面前,他们却始终没能如愿,率队攻城的一名又一名蒙古猛将全身血染的被担架抬回后方,樊城却仍然屹立不动,仅有城内存粮熊熊燃烧的冲天大火,告诉蒙古军队樊城军民地誓死决心。而在汉水以南,哭干了眼泪的吕文焕不顾危险动用最后一批战船运载士兵渡河,虽然被刘整死死拦住,却也或多或少的给樊城减轻了少许压力——樊城守军起码不用担心蒙古水军从水门进攻。

狭窄的内城地势帮了吕文德大忙,在这种地形下,蒙古军无法全面展开,就象无数个拳头围着内城,却只有几个拳头能直接打到城墙上一样。但饶是如此,樊城军民战士仍然不断倒在血泊中,常常可以看到一名名被人油炮打中、全身起火的樊城军民纵身跳下城墙,抱住敌人与之同归于尽,父亲倒下,孩子毫不犹豫的拾起他地刀枪冲向前方;丈夫倒下,妻子领着年幼的孩子踏着他的尸体,举刀扑向敌人;孩子被蒙古士兵乱刀分尸,白发苍苍的父母含泪冲向敌群,用刀砍、枪刺、石头砸,用牙齿咬,即便被齐腰砍成两截,爬行的上半身拖着冒着热气的肠子,也要死死抱住敌人的双腿啃咬,为孩子报仇血恨,也为实现誓死守城的诺言……

在万众一心的樊城军民面前,蒙古军攻势虽猛,却始终无法登上城墙,城下的尸山越堆越高,城中地粮食也越烧越猛,那冲天地火焰映得傍晚天际通红,既艳过了西边天际的朝霞,又象是在嘲笑蒙古军地奸计失败。回回炮的提前出现,虽然使得襄樊坚守的时间缩短,改变了历史进程,却无法改变襄樊军民的拳拳爱国之心,更无法打跨华夏子孙的脊梁!

随着樊城军民将最后一批火油泼下城墙点燃,蒙古军被迫退却,城下的尸体也堆得超过了城墙的一半,背疽疼得脸青嘴白吕文德艰难服下一颗高丽人带来的药丸,抓紧时间喘息。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容貌的牛富一边大口大口灌着酒水,一边说道:“大帅,既然那封信可能是假的,那这些药可能也是假的,你得小心啊。”

“我已经服过两次了,确实有效,估计不会有假。”吕文德又摇摇头,从亲兵处要来一块白绢,用手指头蘸着牛富身上的鲜血,在白绢上写下一行血字——‘二弟,你若投降,我和三弟在九泉之下,决不宽恕于你’。写罢,吕文德将血书交与亲兵,命令道:“用箭给襄阳射过去,告诉他们,这是……我的遗言。”

第三卷 襄阳血 第八十五章 襄阳血(6)

骄阳似火,刺眼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晒得岩石滚烫,摸上去就象摸在炭火上一样,虽然是在山间,空气中也没有一点凉风,热得山涧小溪边的垂杨柳叶都卷了起来。少年坐到溪边,将穿着草鞋的粗糙大脚泡到溪水里,感受溪水的冰凉,擦着脸上的汗水,又看看刚刚放下的柴担,少年那与魁梧身材很不相衬、还有些稚嫩的脸庞上尽是笑容,喃喃道:“今天砍得真不少,估计能卖三十几文吧,回去时记得给二弟和三弟买包油炸果子,让他们高兴高兴。”

大脚划动着溪水,洗去脚板上渗出的汗水,少年正要起身的时候,左脚草鞋的鞋绳忽然断了,少年皱皱眉头,从溪水里捞起草鞋,随便在溪边扯了一根藤蔓拴上,跳起柴担大步下山。百多斤的柴担很重,可挑在少年的身上,却显得轻若无物,枯走无聊,少年扯开喉咙,大唱起来,“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边走边唱,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走到安丰城门,看着城门前那如狼似虎的税官,少年叹了口气,伸手入怀,掏出两枚带着体温汗水的铁钱准备交入城税。就在这时候,被阳光烤得发白的官道上黄尘滚滚,一队官兵簇拥着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大官奔了过来,大概是热得受不了想要早些进城避暑吧,这队官兵冲得很快。吓得少年赶紧让到路边,生怕拦了那个模样威严的大官地马头。虽然快步躲避间,少年用藤蔓草草捆绑的左脚草鞋掉在了路心,可少年也不敢去拣拾了,光着一只脚就跑到路边站定。

“吁——!”大官从少年身边冲过不远,忽然勒住马头,跟在他后面的官兵也迅速站定。一个将领向那大官问道:“赵大人。出什么事了?安丰城门已经到了,不进城吗?”大官不答。甩缰跳下战马,走到少年遗落的草鞋面前端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