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材高大的缘故,少年的脚也很大,穿的草鞋足有一尺多长,在身材普遍矮小地南方汉人中十分罕见,所以那大官忍不住大为惊讶,赞叹道:“好大的脚。穿这鞋地人一定是个难得的大个子。”
“是个大个子。”开始说话那将领看到少年光着左脚,便指着少年向大官说道:“大人请看,草鞋就是这个砍柴的小家伙留下的。”那大官抬头去看少年,打量片刻后,大官笑了,向畏畏缩缩的少年招手道:“小伙子,过来。”少年有些害怕,不过还是战战兢兢走到大官面前。
“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那里人?”大官笑着问道。少年壮着胆子答道:“草民姓吕。名文德,今年十七岁,家住安丰城西南面的吕家村,是安丰本地人。”
“好,好,好。”大官笑着在少年的肩膀上拍了三下。力气很大,少年却纹丝不动。大官更是高兴,笑道:“别砍柴了,有什么出息?跟着我当兵杀鞑子,愿不愿意?”
“愿意。”少年想都不想,回答了一句从此改变他人生轨迹地话语。后来直到少年到大官的帐下当了一名亲兵,少年才知道这个大官名叫赵葵,是淮南东路的安抚制置使,也是淮南东路最大的官。那一年,是大宋绍定六年(1233年)。(注1)
少年仿佛天生就会打仗一样。到了赵葵帐下后。不到半年时间,就因为在与金军做战中的表现出色。被赵葵亲自提拔为部将。到了第二年,大宋军队攻克蔡州,带回金国皇帝的尸体祭祖,一雪百年国耻,举国欢腾,少年也笑得合不拢嘴。少年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砍柴少年,在赵葵麾下,他已经学到了夷夏之别,也知道了大宋军队的神圣使命——保家卫国,北伐中原。
还是在第二年,少年参加了全子才和赵葵主持地端平北伐行动,并势如破竹的打进了大宋旧都汴梁,事隔一百零七年后,大宋军队的旗帜又一次汴梁的城头飘荡。入城那一刻,无数宋军跪下,将脸贴到土地上大哭,少年虽然是第二批入城的部队,可也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在城头摇展着宋军军旗号啕大哭。
蒙古鞑子反击了,他们无耻撕毁了宋蒙灭金地和议,更加无耻的掘开黄河大堤,中原大地化为一片泽国,大宋内部也出现了问题,京湖制置使史嵩之拒绝为北伐宋军提供粮草,四川制置使赵彦拒绝出兵接应,北伐的宋军只能空着肚子和鞑子的铁骑血战。虽然少年和他的战友们都英勇作战,没在战场上让鞑子占去一点便宜,可是在断粮半月后,宋军还是被饥饿击垮,杀入洛阳的宋军几乎全军覆没,少年侥幸逃回汴梁,随着赵葵撤往南方。
离开汴梁的那天,素来威严的赵葵在少年面前大哭,对少年说,“这一次撤离汴梁,我这辈子怕是再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你还年轻,如果你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一定要到我的坟头烧一扎黄纸,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少年也是大哭,答道:“老师,我记住了,以后我再打回来的时候,一定到你坟前告诉你。”
北伐失败,宋军损失惨重,大量中层和基层将领阵亡,空出许多职位,在赵葵地极力推荐下,少年被越级提拔为池州统制,几乎摸到高级将领地边缘。少年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赵葵的眼光独到,安丰之战,少年一马当先杀入蒙古军重围,协助守军保护家乡不被鞑子荼毒。庐州之战,少年与聂斌在杜庶率领下,与蒙古军会战于朱皋、白冢,鞑子虽然号称八十万大军。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伤亡惨重下之好撤军。寿春之战,首次独自率军地少年杀得鞑子丢盔卸甲,狼狈逃出两淮。五河隘口、壕州、洪泽湖,都留下了少年与鞑子血战地身影,在少年与大宋将士的同心协力下,纵横欧亚无敌手的蒙古军在两淮碰得灰头土脸。摸走头上的无数大包,鞑子被迫改变了战略主攻方向。
两淮战事的结束。并不代表少年就可以解甲归田,京湖战场,已经官居安抚之职的少年亲自身入不毛之地,团结少数民族,修筑京湖、长江和西南防线,鞑子畏而不越雷池一步。四川战场,鞑子攻占涪州。夹江数十里连营,断绝了大宋与四川的联系,少年受命与危难际之,率军深入四川,七战七捷大破鞑虏连营,重新打通与四川地联系。钓鱼城之战,少年力战中原第一将史天泽,从侧面减轻了钓鱼城承受的压力。协助钓鱼城成就了击毙蒙古大汗地千秋伟业!少年却连欢呼的时间都没有,马上又掉头东下,重回鄂州,参加了决定宋蒙国运的鄂州决战。
数十年的戎马生涯,少年渐渐变成了中年,渐渐迟暮。白发和皱纹过早的爬上了他的额头,战场旧伤的折磨更是让他感觉生不如死。可时间如果能倒流,少年又回到十七岁那个阳光明媚地下午,少年一定还会再回答赵葵,“我愿意。”
……
“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模一样啊。”看着樊城上空的蓝天白云,想起往事的吕文德,嘴角边露出笑意。这时候,所剩不多的亲兵又叫起来,“大帅。鞑子又上来了。”
“起来了。想睡觉回去搂着婆娘睡去。鞑子又上来了,都给老子起来迎敌!”吕文德向着城墙怒吼。伴随着吕文德嘶哑的叫喊。樊城城头层层叠叠的尸首堆中,慢慢爬起一名名满身血污的宋军战士,拖着疲倦不堪又伤痕累累地身体站回岗位,有说有笑的摆弄断折的长枪和砍卷刃的钢刀,准备迎敌。牛富也从两个蒙古士兵的尸体上慢慢爬起,扯去缠在腿上的死尸肠子,蹒跚着走到吕文德面前,关心地问道:“大帅,你的病没问题吧?要不你先撤到水门去休息,这里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