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可啊!”李德辉的亲兵们非常聪明,飞快上去死死拉住试图‘投水自尽以谢其罪’的李德辉。张大悦和官八春等人也没办法,只好也上去拉住大哭不止的李德辉,假惺惺的劝道:“李大人,不可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可因为一次小败就轻抛有用之身。”“是啊,谁能想到李进那小子会这么奸诈,竟然把我们骗到城下放水淹。”“李大人,你千万不能自尽,我们还有五千兵马,这里离成都也不远,还可以重整旗鼓再战。”
“怪我,怪我,都怪我啊!”不管旁人如何劝解,咱们的李大人就是大哭不止,说什么都要寻死觅活。最后,李大人的一个亲兵忽然说道:“大人,其实这次大败真的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杨大渊杨将军。大人你派他到绵州城下探察动静,他要是按你的命令行事,肯定能发现李进挖堤坝的动作,可他却硬说刘安凤那个小婊子没有进城,误导大人你做出错误决策,他才应该对负首责。”
“对,对,都怪杨大渊那小子,如果不是他不肯侦察敌情,我们那会输得这么惨?”李德辉的几个亲兵都附和起来。李德辉心中暗喜,暗夸自己的亲兵懂事会意,值得褒奖,表面上却收住哭泣摇头说道:“你们的话虽然有点道理,但也不能完全推到杨大渊将军身上……”说到这,李德辉猛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怎么没看到杨大渊?他那里去了?”
“不知道,从天亮后我们就没看到他。”李德辉的亲兵和大部分蒙古众将一起摇头。都说没看到杨大渊。只有张大悦说道:“开始撤退的时候,我倒看到杨大渊带着一些人殿后,和追杀我们的李进狗贼交手。现在既然他不在龙安河南岸,说不定他已经战死或者被俘了。”
“战死了?那样最好。如果被俘,那就麻烦了。”李德辉拉长了脸,心说杨大渊战死最后,这次惨败的责任就可以全部推到他身上,可他要是被李进俘虏,那麻烦可就大了,那小子不但知道成都兵变的前后经过,还知道阿里不哥大汗军队南下入川的时间和路线啊……
……
大概是活该李德辉倒霉,杨大渊还真没战死,而是在与宋军骑兵交手中负伤,力竭后被宋军生擒。因为杨大渊身上穿着蒙古汉军下万户的服色,所以宋军骑兵并没有按惯例把他宰了节约药材,而是把他押进了绵州城里,交给贾老贼和子聪邀功。——不过和李德辉一样,因为宋军是打着蒙古旗号追杀李德辉军,杨大渊也不知道这支‘蒙古’军队的真正身份,还以为自己是被李进的军队俘虏。
刚开始,杨大渊被押到正在绵州城楼督战的贾老贼面前时,贾老贼开始也没有怎么把他放在心上,仅是抽空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成都官居何职?”杨大渊直立不跪,大声答道:“我乃蒙古汉军下万户、领兵部侍郎衔,杨大渊是也!李进在那里,叫他来见我!”
“老实点,给老子跪下!”龚丹等贾老贼亲兵见杨大渊态度傲慢,不由各自大怒,纷纷上前来踢杨大渊膝弯,逼杨大渊向贾老贼跪下。贾老贼却稍微楞了一下,挥手赶开亲兵,向杨大渊问道:“你就是杨大渊?大宋宝佑六年在阆中大获城投降蒙哥的那个杨大渊?”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我杨大渊!”杨大渊豪气万丈的答道。贾老贼一听大笑,嘲讽道:“卖国求荣的狗汉奸,竟然还有脸自称大丈夫?”
杨大渊脸一红,吼道:“就凭你们也配骂老子是汉奸?老子是投降了蒙古不假,可老子为什么投降蒙古,在四川是个人都知道!老子就算是投降,也比你们光荣。”
“杨大渊,你不要骄傲,你投降蒙古的原因,我当然知道。”贾老贼冷笑道:“宝佑六年,蒙哥提兵入川,在你前面镇守剑阁天险的王仲不战而降,导致你的大获城被蒙哥四面包围,蒙哥派王仲招降于你,被你斩杀。后来蒙哥挥军攻城,你率军死守多日,却因为力量不足无法抵挡,只好突围,可你好不容易杀出重围逃走后,却突然想起你杀了蒙古使者,蒙古按惯例是要屠城报复,为保满城百姓活命,你又毅然返回大获城向蒙哥投降,愿意用你的性命换满城百姓性命。蒙哥爱你忠勇,这才饶你不死,同时收回了屠城命令,你也就投降了蒙古——我说得对吗?”
“一点不差。”杨大渊颇有些得意的答道。贾老贼却拉长了脸,喝道:“无耻小人,你以为救了大获城(今苍溪县)满城百姓的性命,就可以洗刷你向鞑子投降的卖国罪行?若大宋将领人人学你,那大宋军队也别抵抗鞑子入侵了,直接打开城门迎接鞑子入城、给鞑子当牛做马为奴隶算了。大宋就是因为有了太多你这样的汉奸卖国贼,才会被金狗蒙古鞑子轮流欺负,险些沦入万劫不复之地!可笑你竟然不以投降屈膝为耻,反而以小功为变节借口,以此为傲!忘大节而居小功,舍大义而取小利,还以此沾沾自喜,你这样人人得而诛之的狗贼,比那些直接投降鞑子的汉奸还要可恶百倍!”
贾老贼骂一句,杨大渊的脸就白一分,好不容易等到贾老贼骂完,杨大渊才不服气的说道:“那我该怎么办?我总不能扔下大获城满城百姓不管,让他们被鞑子屠杀吧?”贾老贼大怒吼道:“那你不会在投降之后再行反正?大宋军队入川,你不但不乘机反正,反而又帮着鞑子对抗大宋,一错再错,我看你分明是给鞑子当惯了奴才,忘记了自己的祖宗姓甚名谁!”
“我也想反正,可没机会……”杨大渊低下头,垂头丧气的答道。但话说到半截,杨大渊猛然想起一事,抬头向贾老贼惊叫道:“等等!你不是李进的部将吗?怎么反倒劝我反正,重回大宋?你到底是谁?还有这些军队,到底是谁的军队?”
“娘希匹,被你气得忘记脸上有化装了。”贾老贼骂了一句,叫人拿来一块湿棉帕擦脸,将脸上涂抹的蜡黄颜料大力檫掉,露出了刺在脸上的两行金字。杨大渊识得文墨,也听说过贾老贼在脸上刺字的事情,立即吓得张大了嘴,指着贾老贼颤抖问道:“你……你……你莫非是贾……贾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