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建纵然内斗外斗两在行,但听到他们的这几句话后也感心中一寒,虽然他听了之后也隐隐觉得按照这个策略推行,先退而后进,其后所收取的战果,无论是对内对外都将打开一个比今日更加宏大的局面,但他为什么就不能先他二人而想到呢?不过他究竟也是个聪明人,慢慢的,他也融入到两人的语境中来。
“不难,”商行建说:“只要知会一下吴平、王牧民那边,不难。”
胡宗宪笑了起来:“那就好了,不过这件事情,还要知会一下詹臻那边。还有风启和蒋逸凡!海外出事,海内也要把势造一造,这四面楚歌的气势才出得来。”
第五十一章 庙堂变
李彦直丁忧以后,朱家诸王无不手舞足蹈,坊间开始出现一种舆论,认为李彦直的“下野”是迫于诸王的压力与洪武皇帝的威灵,一些旧派的说书人在茶肆间打“落水狗”,保皇而责李,这种论调在北京这样一座守旧派的大本营里,哪怕是在百姓中也大有市场。
诸王似乎也受到了这种舆论的鼓励,以为接下来只要再把徐阶也赶下台,大明的天下就会恢复秩序了。不过,在诸王之中也有不同的声音存在,蜀王在李彦直丁忧之后,开始改变以往的思路,认为与其力图恢复过去,不如趁着新的形势谋求另外一种发展的道路。
李彦直和徐阶所推动的宗室改革,既削砍了宗室的奉养,但同时也放宽了对宗室的束缚,甚至允许宗室经商。
其实宗室们大多坐拥巨产,又有很高的社会地位,若是经商的话,哪怕没有特权,起点也比别人高很多,只是这些人绝大多数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所以并不想从旱涝保收状态跌入必须自负盈亏中去。
只有蜀王与众不同,在朱元璋的子孙当中,蜀王一脉明显是十分优良的种子,历代多好学能文之士,蜀王世子朱宣圻便开始挟巨资进入商界,不过四川离海太远,所以朱宣圻并没有到上海凑热闹,而是转而向西南,走云南茶马古道获利,并有打算将势力延伸到缅甸。所以他的举动为开明公卿所暗许,却为诸王以及守旧大臣所侧目。
朱家的这些王爷们并不打算“沦落”为商贾,因为经商虽能致富,但富不过三代,总有没落的一天。唯有享有特权,才是万世不拔的好处!
李彦直丁忧之后的半年里,全国各地就产生了大大小小二十多起骚乱,骚乱的原因五花八门,或者是因为杀人,或者是因为打官司,或者是因为有人带头要去掘徐阶的祖坟而遭到官兵的压制。
这些骚乱的策动者多是市井无赖,可官府彻查下去以后就发现这些骚乱大多与各地王府有所牵连。一些痞子在作乱之后甚至就直接跑到王府躲藏起来。
在宗室改革之前,诸王反而不敢如此猖狂,因为那时候皇帝和诸王是互相猜忌的,诸王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安上谋反作乱的罪名,所以他们都活得战战兢兢。但到如今形势却忽然变了,诸王变得和皇帝站在同一阵线上,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徐阶!
由于大局基本稳定,农村也没饿死人,所以这些小骚乱没有一起能够扩大出去,但是作乱的规模虽然不大,却扰乱了人心。今天湖南报一起,明天广西报一起,后天山东再报一起,倒像天下间已经纷扰不安了似的,就连皇帝朱载垕也经常在龙椅上叹息:“为何天下喧扰如此?”但他说这句话也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要首辅徐阶认罪!最好认罪完之后请求致仕去!
但徐阶的脸皮却真的很厚,面对皇帝的质疑,他条条分析起来,说这些骚乱只是数量多声势大而已,其实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破坏。最后他将矛头指向了诸王:“各地之祸,都有诸王侯的影子……”
他还没说完,朱载垕就哭了起来:“阁老,你说这话,莫非是想趁机将我的叔伯兄弟们斩尽杀绝吗?这些作乱的人虽然不该,可他们也都打着忠孝的名号——若说是诸王的错,还不如说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