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代善对范忠孝的想法很有兴趣,他制止了众人的喧哗,但并没有责备大家,连代善也认为骂骂汉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代善说道:“既然是议政,总得让人说话。范忠孝,你说说,为什么不能在此时攻击明朝?”
范忠孝道:“回英明汗,奴才并不是反对攻击明朝,而是反对入关。明朝颁布新政以后,依奴才看来,必定会有内战,等他们内战之时、找准机会入关,我们就有望夺取京师、一战定鼎天下!所以奴才谏言,英明汗还是再等等。对明朝用兵,可以先打大凌河、锦州、松山等地,因为明朝自以为有辽西重镇、山海关壁垒,可以高枕无忧,和京师的安危比起来,他们对大凌河一带的战事不会太过重视。”
代善听到“夺取京师”时,已然有了极大的兴趣,他对京师的紫禁城充满了爱。他忍不住问道:“你认为明朝必定会有内战?”
范忠孝毫不犹豫地说道:“奴才敢断言,必定有内战!张问此人颁布的新政,奴才仔细看过,奴才觉得此人胆大妄为、行事诡异,简直不可理喻。这样的政策,在奴才看来简直愚蠢透顶,颁布出来后、天下大乱都有可能,不发生内战就真的很奇怪了……”
“哈哈!”代善爽朗地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瞧瞧他们那个新政。”
范忠孝道:“等到明朝各地叛乱四起,九边军队、朝廷精锐必须面对叛军之时,我们再从蒙古叩关,与内地叛军首尾夹击明军,明朝亡国就在眼前……又或者京师被叛军攻破,山海关的张问党羽无处可依,我们再晓以生死厉害关系,劝降边军,那时天下已在英明汗鼓掌之间也。”
……
在洛阳,福王朱常洵和郑贵妃也在积极地筹备,他们联络地方官吏将帅,收买豪强。时河南有小股山寨绿林拦路干些拦路抢劫的事儿,朱常洵便说有起义军威胁洛阳,以此为借口招募勇士组织军团要保护福王府。
大势显而易见,起兵势在必行。福王询问皦生光关于起兵时机,皦生光说道:“待天下感受到切肤之痛!”
皦生光的功名只是个秀才,但他是朱常洵最重要的幕僚,也是郑贵妃和福王最亲信的谋士。早在万历朝“妖书案”的时候,他就参与其中,为郑贵妃夺权出谋划策。
朱常洵谦虚地问道:“请先生明言,何为切肤之痛?”
皦生光欠了欠身子,更靠近朱常洵一些,虽然这里没有外人,皦生光仍然压低声音道:“新政颁布,天下舆情哗然,但是大伙儿只是嘴上不服。待税厂实地征收税银之时,大伙儿被逼着从腰包里掏银子,此中肉疼……渐渐地,这种天下愤怒的氛围才会逐渐成熟。特别是江浙一带,地价极高,而新政的税赋是按照地价比例来税收,在江南,一年的地租绝对比不上地价的税收比例;在地价没有降下来之前,大地主、缙绅、富户岂不是要变卖庄田家产才能交税?这样的事儿就像在人家身上剜肉;就像干柴上浇上了桐油,一触即燃!干柴上浇油,就只需要一根导火索,王爷到时候只要点燃导火索即可。”
朱常洵又道:“张问手里有一支强悍的铁军,名曰西大营,约有六万多人,听闻京师密报上描述,西大营军纪严明、装备精良,必定是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可的武备。请先生指教,如何破了西大营?”
皦生光道:“西大营几个月就耗银一百万两,肯定是一支精锐,毋庸置疑。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和它正面硬碰?
……届时天下群起反抗,又有建虏在北边搅局,京师首尾不顾。我们不用直接进攻京师,先把京杭运河给断了!京师用度紧张,估摸着西大营主力会南下打通运河,此时我们的策略便是:敌来我退,南方纵深连绵几千里,周旋的余地很大,不要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和敌军绕着圈子拖着。而京师尚在北方威胁之下,西大营不可能一直和我们周旋,只能回师:敌退我进,再断掉运河,夺取诸多城池。如此耗下去,西大营纵是天兵天将,又有何惧?”
皦生光又说道:“对西大营的方略就一句话: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让其在连绵千里的战线上疲于奔命,最后以逸待劳一举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