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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校对版] 猫疲 1667 字 2023-03-17

而预期当中那些前来造势和附和的豪富之家居然一个都不见,似乎是被贼势嚣张气焰所摄;就算事先约好的三归、王仁诸寺的同济,也再没有人前来联络和输送物用了;至于外间那些骨头都榨不出半两油的穷棒子们,就算来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处;事后被那些草贼顺势清算起来杀的再多又有谁人在乎。

大僧广义的俗家姓名本叫做施陆华,在多年前还原是新州索卢县的一名土生大豪之家子弟。只是因为家族以族人为坐地虎劫掠往来商旅,走夜路多了见鬼引来县中的扑杀;最后只有他孤身一人逃了出来,而拿着早年买好的度牒,投入到了新州支提山的广严寺中去权作避祸;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其实寺院里过的日子,其实并不比俗世在家差上多少。上至座主、监院和僧头们,下至杂役的火工、看门的沙弥,私下根本不用遵守什么清规戒律,而时常酒肉不绝且妇女在怀;就算是县城中的妓馆也不乏他们的身影。

而他生得一副好身板和力气,又有家传的几下把式,很快就得以在“威慑”和“说服”那些推延寺租,和不愿意遵守“成例”的佃户和乡民之中,足够凶狠严厉的用拳脚打出了一片名气来;进而而得以崭露头角成为寺院当中所设方便院(客舍)和劝善房(收租)的僧头,而位列座主和监院之下的九位广字辈之一。

他还得以主持和经营方便院的缘故,结交往来了许多緑林豪杰、江湖亡命之流,既为他们提供休息的庇所也是作为销赃的窝主;许多无法直接出手的血货,只消通过寺下的作坊和店铺,稍作改换头面就可变成大伙儿喜闻乐见的真铜和财帛。而这些亡命豪杰同样也从来不吝,替寺院解决一些有损体面和慈悲的愚顽之辈。

然而这种吃香喝辣的出家生活好景未过多久,就听闻草贼攻入岭南而陷没了各州之地,就算是地处广府西北一隅的新州也未能得免;然后那些城邑中的官宦和缙绅人家就开始倒了大霉了;听说他们纷纷家产散尽被拷掠的生不如死而妻女尽数为贼所占。

广义还又几分羡慕和眼馋,可憾自己居然不能加入到如此的盛事当中去呢。然后过了一些日子之后,又有新来的草贼讲这些拷掠手段,给延伸和扩散到了乡野之中的豪强大户身上了。这时广义依旧有些幸灾乐祸和翘首以盼,因为他的仇家和当初追拿的官人全都破家遭难了。

作为庆祝,他甚至带着改头换面的护僧和那些绿林豪杰一起,开始在道路关要上劫夺那些出亡的豪强大户人家;并且霸占了好几批逃道寺院里来以求庇护的大户女眷,在她们父兄、丈夫和儿女面前,当众恣意而为的滋味,真是令他刻骨难忘得受用啊。

然而正当他有心从那些愚夫愚妇之间,再征募一些供奉来做寺产;就好似天降横祸一般的,盘踞在广府的那些草贼再次将魔手伸向了这方外之地了;这可就是佛可忍僧亦不可忍了;起出备盗的刀枪,找齐那些往来的亡命、豪杰,将那些草贼派来的征收人等,来一个杀一个的给截杀在道路上。

然后,再到草贼派出成群的军伍来,地方上已经是四下被蛊惑和发动起来的人头了;那是新州境内各寺联保的成果;然后这些草贼就算是为他们阵势所摄一般却是草草退却了;然后,他们像是得到了某种鼓舞和激励一般的,开始变本加厉的袭击草贼设立的关哨和卡子,乃至汇合起来想要攻打依旧为草贼占据的县城。

只是当全无攻城经验的他们,好容易才完成内部的协商和分配,就等着城中内应的开门;然后另一股旗号的草贼就已经毫无征兆和预警的在昏色之下,袭击了这部许多寺院联手的“护法大军”;在奔腾而至的马蹄和刀矛丛列面前,许多人亦是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尝到了败亡和绝望的滋味。

尤其是领头那个少白发的那个柴魔头,尾衔着追杀和诛连的僧众来那是毫不手软的;况且他们竟然还要搞什么公审论罪,发动那些愚夫愚妇来围观和揭举,结果就是许多时代名声在外的禅林,因为这一桩桩被揭举出来的成例,而彻底名声扫地寺毁人亡,就连家当和外在庐舍都被附近的乡人给抢夺、占据了去。

广义也再度沦为了丧家之犬而逃了出来,才免于被那些愤怒乡民给撕成碎片的下场。所以他们这些流亡在外的余孽,最终打着求助的旗号找上了禅宗的祖庭和圣地,以六祖金身舍利作保和要挟才有了现在发生这些事情。

想到这里,广义不由的有些狠狠的捏紧了手中的木勺,将这碗借地方所烹煮的稠粥给发泄一般的倒进嘴中去;毕竟好歹其中可是加了黄芪、淮山、玉竹在内滋补提神的药材,以保持他们眼下的气力和精神呢。

然而正当他吞下第三碗之后,突然觉得腹中嗡鸣的激烈蠕动起来;广义脸色不由大变而心中惊倒:难道是自家中了毒了;然后他就在粪门忍无可忍的压迫与喷涌欲出当中,飞身箭步向着驿站中唯有的一角茅所冲刺而去。

然而他眼前突然就闪过一阵急风,却是已经先有一人抢入其中而迫不及待的蹲坑下来,就连掩门都懒得搭上了;广义顿时也认出对方的身份,那是来自庆云寺的铁杖头陀,拳脚上的功夫却是更胜他一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