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对他们而言,能够就这么一路打回老家去,扬眉吐气的在乡里过上人上人的日子,就足以成为余生仅存的追求和所想了吧。但是仅仅这样的话,杨师古他打心底有怎么甘心呢。
……
三月初九,正已春明日,宜誓师行征。
在接受了一大批来自江陵转运的粮秣甲械物料补给,以及三营的驻队和三营的补充兵之后;蛰伏和修整了大半个月的太平军,也终于迎来了再度的整军出阵之日。
事实上出了江宁城又越过钟山诸丘之后,就是一片平坦空旷的苏南平原(长江三角洲西端)了。只见行进在旷野之上军伍如织旌旗飘摇,枪矛如林而车马禄禄。
这些青灰色行装的太平士卒背牌跨弓、举枪擎旗,随平缓而轻快的横笛声声,成群结队缘着大路伴从着车马,拉出长短不一的纵队,大步奔踏前方而去。又有许多小股的骑兵,缓缓轻驰在路旁的野地里。
只是在别处原本已经是春耕繁忙的时节,现在却是一片的清冷凋敝而人烟绝迹的光景。开春解冻后本该开渠灌满睡的水田里,也只有一片被风吹日晒的干硬、板结起来的土块,但只要一脚踩下去就会吧唧有声的蹦出泥浆来。
许多田野的位置已经被大群人活动的痕迹给踩平踏烂,还有一些河渠也被人为的截断或是挖掘开来,而淹没了附近一片又一片的良田,将其变成了泥泞难行的临时沼泽。
时不时遭遇的村落也尽显破败。其中的人家早已逃亡一空。空荡荡的庐舍和棚屋、圈栏,任凭春风吹过如同鬼蜮一般的,发出某种风吹雨打去了的呜咽声;根本毫无人烟稠密的东南鱼米之乡、舟车如织的东南财赋重地的景象和风韵。
当然了,造成这种景象的背后,或许还有周淮安在其中推动的结果。虽然知道这是结束这个乱世的过程当中,不可避免要付出的代价,或者说是无可奈何的结果;但是亲眼见到之后,还是让周淮安心底残余后世的现代人道德底线和三观,很有些不是滋味。
“领军,据已然探明的敌情,这些徒然新增的敌势,乃是来自浙东各地的义营兵……”
葛从周亦步亦趋的驱马伴从在左右道:
“义营兵?这又是什么来头和干系……”
周淮安不由的发问道。
“便是原本各地乡里自募的土团军和镇戍兵呢;只是那镇海周老贼在前些日子颁下了许多告身,将其尽数编列在麾下,号做义营军。”
葛从周继续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