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开口闭口亦是自信十足。但正所谓是孤城不守的道理,放眼偌大的河南之地乃至是关东大地上,举目皆是贼势而又有谁人能够成为他的外援和呼应呢。
他祖上本是天水人,随勤王兵马平定中原后,就留在了陈州成为世袭的牙将。因此当忠武三州之一蔡州秦宗权自立又转投贼众,理所许州为贼所破而屠戮殆尽之后;
他就在乡里断然散尽家产招募丁壮应时而起,果断击败和屠灭多股本地响应作乱的贼寇,乃至乘势收聚了忠武军逃亡而来的残部和眷属,自称为防御使兼刺史。
又在入主陈州后就地整修城墙,疏浚沟洫,屯积粮食和柴薪,同时加强军队训练,招募四方劲勇之士,修缮兵甲,做好长期据守的准备;而在周边沦陷之下一直坚持到现在。
但是这种坚持,看起来也已然要抵达某种极限了。因为,虽说王黄为首的反贼是起于天平军治下的曹州,但是于忠武军的血海深仇却也是各路剿贼官军之中最深的。
道理也很简单,因为前两任的天平军节度使薛崇,就是个靠裙带关系和贿买重臣上位的债帅,除了家门渊源显赫之外就根本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点心。
因此在面对遍地蜂起的乱贼势头,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如何主动出击和平叛于未然,而是坐困大军于城中任由贼势到处肆虐做大,然后一边拼命向朝廷求援。
等到朝廷派出接任的人选,他已经被贼军给声东击西的手段吓得疲于奔命,最终成为了贞元以来第一个没于贼中的朝廷藩镇大员;也是当今天下六十四镇守臣之中,唯一死于暴民之手,而不是牙兵或是均旨的一时笑话和耻辱。
是以朝廷一时间不敢再信任和借重天平军的力量,而从临近许州崔安潜领下的忠武军和青州宋威的平卢军,分别发兵前往讨伐之。结果就是率先进入曹州“贼乡”的忠武军,以斩草除根杀一儆百为由大肆屠戮。
尤其是黄逆故里的冤句(今山东菏泽市牡丹区)当地,更是被杀的人头滚滚而男女老幼皆不得免;因此在官军过后之所在,遍地老弱稚子横叠于沟壑田野,妇女赤身溺毙于荷塘池泊之间。
而后忠武军又在河南讨贼之中,无数次击败黄王二贼首屡起屡覆的人马;但是始终未能将其根除之。哪怕忠武军报功的斩首越来越多,但是追逐转战距离和范围亦是的越来越远,贼势越搅越大。
现如今,便就是他们回头品尝这剿贼不尽,而又无法约束军纪之下,最终得以反噬己身的苦果了。
听说许州城被打破之后满城军民百姓皆不得免。当贼军闭门大杀三天之后,从各条沟渠里流出来的血色,直接染红了漕河的十数里。而清理出来填埋的尸骸,更是遍地新坑得令郊野之中无处下脚。
也因为这个传闻所激起尚未陷落的陈州,满城士民百姓同仇敌忾的恐慌与惊惧之心,赵犨才得以人心可用的因势利导,清理和整合陈州州城内的大部分力量,又一直坚持到现今的局面。
但是不管他击退和挫败多少次贼军的攻势,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他的麾下其实是忠武军主力和精锐人马,相继外调讨贼和出征勤王之后,所剩余下来老弱残兵所构成的成色。
因此,也不是没有城中的士绅、大户比较隐晦的劝说他“与贼虚以逶迤周旋一时又如何?”、“但凡能维持住眼前的局面,又何须在乎暂时的虚名和毁誉呢。”
然而,据闻那贼酋黄逆早已有言称:“世人皆可赦,忠武决不饶”。而但凡是被俘与忠武军有关的军吏和眷属,更是足足有两千多人都被押到东都去斩首剖心,以祭奠那些历年死没的贼众;这才断了他们大多数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