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如今唯一可以依靠的,也仅仅是他一样破家赴难的两个弟弟,防遏都指挥使陈旭和亲从都知兵马使陈栩,以及分领左右都将的两个儿子赵全和赵艺,还有追随在他们身边的赵氏族人而已。
然而,这次与过往哪些只懂扎制些简陋木梯和挡板,只会靠人多来蚁附攻城的多数贼军不同;这支贼众看起来更加进退有度而装备精良,甚至还有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大型攻城器械。
他正在思量间神色如常的巡视和鼓舞这,城头上犹自疲惫和畏然的士卒们;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和出身,攀谈一句父兄辈上的渊源,或是回忆下安史之乱中奋勇杀敌报国,而封妻萌子或是广大门楣的那些典故和人物。
哪怕是无话可说的新卒,他也会给予如沐春风的眼神,或是用温厚长者的笑容给予鼓励。忽然城外那些贼军的横列突然就动了起来。
在隆隆擂响的鼙鼓声中,先是立桩在地上开始摇动的旋风炮,和大号笔架似得的发竿绷紧起来,然后是牛车拉过来带着轮毂和框架的车弩,最后被竖起来的是那些数丈高的石砲架子。
而在城头上的守军也像是被惊醒过来了一般,顿时一扫隐隐的萎靡和不振之气;按照无数此操习和对阵过的习惯驱使,将将一张张弓箭、短矛、叉把和挠钩,从架放的位置上抓取起来,而依次俯身到城墙垛口和敌台、马面的边沿上。
然后在城头小旗的挥动和急促叫喊声中,守候在城墙内侧的民夫,也开始如同流水一般的将各色囤积在身边的砖石、檑木;成坛成瓮的生灰,成筐的沙土,特别熬煮过得桶装“金汁”,给流水一般的肩挑手送上来。
原本留在城头上只留余烬火种的炭炉和火盆,也随着依次吹响的短促号角,被重新添加进更多的柴薪燃料,而在青烟袅袅中变得逐渐旺盛起来。
当连续三遍号角响过,具列在城墙内侧的甲兵们都做好接敌准备之后;又有无甲的士卒猫着腰将插着一筒筒箭矢的架子,给对方到了这些擎弓捉矛的甲兵身后。
其中一些被整把的拔取出来,浸在收集来的马尿等混合液体之中,再将已然变得污浊晦暗的箭头放回箭筒里去;而另一些箭矢则被手脚麻利捆扎上浸油的细布条。
这时候,城下的贼军才徐徐然开出一阵,奋力推举着带轮斜遮顶的大排为一线前驱,又紧随排成数列横队的弓弩手,沿着之前往复攻战中被填平的城壕趋上前来。
然而相比这些逐渐逼近城下射程内的贼军弓弩手,最先抵达的却是后方高大石砲试射的哐当轰鸣和呼啸声。
那些张弓搭弦举起浸油箭矢待射的陈州守兵,方才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哗然和骚动;就在肉眼可见十几道拖出烟气的轨迹飞驰而至的惊呼声中,有小半数都轰然打在了城墙之上。
其中更有高低错落三枚粗粗打磨过的石弹,径直击中了守军所在的垛口和敌台上;霎那间就见正中一处夯土的墙垛被打得四分五裂迸裂开来,又连同蹲守在后的守军一起人仰马翻的掀倒、打翻了一片。
而另一处石弹正击在敌台边缘用铁链悬挂的墙滚和拍杆之上,瞬间就将粗大的器械拦腰打断又掀飞起来,砸落在后方举弓待射的守军之中,激起许多惊呼和惨叫声来。
第三枚石弹,则是低低搽掠过城垛那些惶然不安的守军盔首,而斜斜将一处新簇立的哨塔打蹋了半边;只见须臾之间这座失去足够支撑的木制哨塔,就连同上面数个手舞足蹈挣扎的弓手一起,倒砸在了侧近大呼小叫着轰然退开,却又成一团而躲闪不及的守军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