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业还是忍不住喊出来。
“说来惭愧啊,朝廷当然希望我为国死节;可人家却不想让我死,还觉得我有大用处呢。”
穆好古确实有些唏嘘又有些自嘲的道:
“我也想亲眼看看这些人所宣称的事物,在这个谁也看不懂、认不清的世道里,还能够走到那一步,所以就只能厚颜苟活下来了……好在现在有你可以作伴了……”
“穆公这是什么意思……”
张承业却是有些不忿道:
“我当初也是与你一般的想法。”
穆好古却是不以为意的道:
“然而固求一死容易,但是忍辱含羞留着有用之身,以图后效的打算和筹划,怕就没那么好下决心了……”
“或者说,你难道不想知晓和深入了解,这些人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又是凭借什么才有了这番雄踞江南,以为鲸吞天下的偌大基业么……”
当然了穆好古还有没说出来的潜台词和腹案。
就是对这些太平贼的主张和行事风格,所了解的越多越深入;对于昔日朝廷的作为和表现,就会越发的失望和愈觉的无能无力;乃至放弃一切妄念和幻想而绝望起来。
所以,现在虽然太平军除了一个限制活动范围的名头外,基本没有派人防范他可能的逃跑行为。但是他反而不想逃了。毕竟西京城里的朝廷都没有了,他一个阉宦之身逃回去又能做什么;
更别说是那些同为宦臣们的手段,他亦是熟稔得很;所身负的贼军内情未必能够给他换了一条效赎的活路,反而更大概率成为朝廷局面败坏的替罪羊,半路死于非命一了百了。
这就是身为天家亲近的宦臣、阉党们,在世代的惯性和传统,以及在这个纷乱时局之下的最大悲哀所在了。他们要面对,不仅是这些天下蜂起的贼寇,还有外朝的宰臣、各地的藩镇,以及争斗侵轧的同类。
更别说后来以他名义所宣讲和发布出去的,那些关于宫闱秘史和天家私密当中的丑陋、黑暗之事,所再创做出来的宣传素材,也足以让他被以十恶不赦的大辟重罪千刀万剐无数次了。
相比之下还是在这里更自在安乐一些。因为时间长了,那些人还依照字数给他润笔的费用,并且用一些实物代卷作为奔走出面的酬劳,还美其名曰为“自食其力”的改造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