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近在咫尺的雷鸣声骤然炸响,那些披甲敌骑的先头,就被从车垒缺口中骤然迸射和喷溅而出,暗红滚卷的火光和大蓬灰白烟气,还有密密麻麻细碎的轨迹线给兜头盖脸的笼罩了进去;又变得支离破碎或是百孔千创、糜烂不堪的倒退了回去,劈打和浇淋在后续跟进的敌骑身上。
然而,这些敌骑大多数也无法再保持他们冲势和队形了,他们胯下收到巨大声响和火光惊吓的坐骑,几乎是相继扬蹄踢踏着停梭不前,或又是向着左右争相避让开来;然而就是阵前这么稍闪即逝的几息耽搁,已经足以让具列车垒之后的数十名投火队员,丢出第一轮的爆弹和火油弹来。
然后,就在这些相继下马想要转为步行再战的蕃落骑兵当中,此起彼伏的轰然崩炸和爆燃开来。顷刻之间,首当其冲的王彦复也只能用一片小牌护住自己的头脸,而任由那些迸溅开来的土石和铁屑碎片,连片击打在自己身前和车垒壁板上噗噗作响。
而那些相继冲击而来,却又被堆叠的人马尸体绊倒和阻拦着,不得不聚拢在一起想要奋力攀越和清理的敌骑,也一时间在各般凄呼惨号声中人仰马翻倒了遍地都是;然而这时还能够站立的身影,就成为了抵近排射的火铳最直观的杀伤目标。
而伏地掩身的王彦复,也同样手疾眼快的抬手短铳,迎面击遂了一名最近敌兵的半边面颊;又挺起刺剑扎在另一名敌骑没有防护到的胯下……
当更多受阻的敌人借助着坐骑尸体的掩护,再度不顾一切冲杀上来的时候;车垒内再度炸响开来的炮击轰鸣,也毫不犹豫的摧毁和撕碎了他们又一次徒然的努力;然后周而复还的又是一轮投弹和数排齐射……
因此,当天色逐渐放暗下来的时候,车类之外的战场当中除了蠕动挣扎的伤员和陈横的人马尸体,已然再没有成建制敌军的存在了;而在即将降临的夜幕却成为远处点点火光之中,正在仓惶遁去的藩落残军的最好掩护。
毕竟,激战了一整个白日的车团之中,也实在抽不多少力量进行有效的追击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很快在灞水对岸的另一头几枚颜色各异的焰箭,再昏暗的夜空当中缓缓升腾了起来。这也代表着刚刚抵达附近的生力军,已然接过他们的追击任务,而再度与沙陀军的断后人马交锋起来了。
而在终南山下,再度从郎官镇乘夜突围至此的奉诚军使李克修,也在一块长着稀疏灌丛的小台地上,迎来了自己的末期。
第742章 传道单于夜犹战(三)
因为在这纵深可怜的土台上,就没有任何的水源可以挖掘,又失去了绝大多数可以用来放血解渴的坐骑和牲畜;除了一身汗水风吹凝结成的盐霜之外就再也别无所有。
他们就这么在毫无遮掩的夏日炎炎暴晒之下奔逃日久,焦渴难耐的沙陀士卒们只能努力的蜷缩在稀疏可怜的荫蔽下,把每一片找到的树叶草枝,含在嘴里嚼烂来体会到那么一丝丝粗粝当中的滋润。
只是当他们被苦苦人手日光炙烤,而奄然残喘的等待夜幕降临之际。底下聚拢而来的贼军却没有急于进攻,反倒是搬运来了更多的器械,开始对着他们所在的台地,投掷起一种特别刺鼻熏人的毒烟球来。
虽然很快就被他们找到对策,用衣袍扑灭和压倒在泥土里;但是弥散开的烟雾却是人力无法驱逐的。这下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忍受下去了。除了不顾一切夺路而逃之外,他们饱受饥渴与烟熏火燎折磨的脑海之中,已经想不起任何的其他事物了;
虽然李克修还是想要竭力组织起一波攻势来,为自己和他人争取那么几分逃出生天的机会,但是这又何尝不在负责围攻的太平军捉生校尉董周的预期盘算之中呢。
因此,早早就被重点关注和盯上了的李克修,在与亲兵交换服色之后又奋力挥舞着兵器穿过一道道烟雾,眼看就要冲入山脚下一道干枯河床形成的深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