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破烂玩意?”
所谓的龙庭御座,其实就是挑撑起环形织物幕张的帷幄帐杆下,一具三面环屏而曲线圆润的长脚塌子,看起来固然是宽敞而舒适有余,但是放在如此的环境当中就有些轻佻和失之庄重和肃穆了。
不过,周淮安一旦想起了那位马球小皇帝日常的风评与传说中的行事风格,也就觉得不足以为奇了。毕竟,以这位怠政荒戏的画风,只要在听朝的时候放下前面的帷帐,就可以在被阻隔臣子的视线之外,作出各种更舒适的葛优瘫之类姿态来。
而在走上前去的这个过程当中,那些随行的将弁、军校们也在不经意间放慢了脚步,而按照军阶职衔的高低等秩落在了后头,又止步在了丹陛之下;任由独自出众在了最前头的周淮安继续拾级而上。
然后其中大多数人亦是慢慢回味过来,而在骤然加速的怦怦心跳和血脉泵张治下,开始抿起嘴巴而屏声静气;在仿若是能够碰撞出火花一般的无数眼神交错和与汇合之间,内心激烈的翻沉反复起来。
其中有人难免某种悸动亦然而又热泪盈眶,回想起自己这一路坚持过来的点点滴滴,翻沉百味的浸润在心头;或是有人如释重负的百般期许亦然,自觉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刻。或又是有人更进一步的心念急转,开始构思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景和附从了。
然而,在万众瞩目和满是期待的表情之中,周淮安只是走到御座前用手摸了摸,又踢了几脚却没有顺势坐上去试试,而背手转身过来对着围拢在阶下的军将们,目光明睿而洞彻人心似得微笑道:
“想必你们之中已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喊上点什么……来替我凑趣了吧?”
“都督真是谐趣……”
“主上说笑了……”
“大都督圣明……”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凝滞和沉寂的气氛顿然被打破,而变成了某种失笑、错愕和惊讶又嗡声纷然起来的回应声。
“只是我虽然有点想,但现在显然还不到可以座上去的时候啊……”
周淮安又继续笑道:然后又马上收获了一大片溢于言表的有人失落、有人失望、有人难以置信和错愕,也有人如释重负或是松了口气的表情纷呈。
“以大都督的功业使然,莫说是这区区含元殿中的大位,便就是坐拥三大内的所有都理当是实至名归啊!”
这时候才有人反应过来,而大胆不失审慎的恭维到,却是一名颇为面生的粗豪将校:
“该不成,你以为只要坐上了这个位置,就能号令天下而无所不从了吧?要是这般的话,那个马球小儿早就弭平天下了,又何尝需要西窜蜀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