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大概再过上几年就会农民大暴动中,迎来所谓朝鲜后三国时代。掀起乱世争霸的那些群雄们,诸如甄萱、弓裔、王建等人物,如今也应该还在蛰伏草莽的状态当中,等待日后风云而起的时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偏东一隅的效果,也是某种意义上中土事件的翻版。
而作为这一切根源的张保皋,也算是新罗历史上一个颇为励志的传奇人物。他原本只是被贩卖的奴婢,后来承蒙提携阵前成为武宁军的一个小校。有感于甚是可怜,以及当时来自中土的唐人豪强、商贾,纷纷抄掠新罗沿海地区,掳走当地女子而调教为新罗婢贩卖取利,而令新罗百姓深以为苦的传统。
乃至于同乡郑年一起脱逃回国,在赤山建造了法华院传播中土佛门天台宗,并以此为根基聚揽信众,一边屯垦一边操练,建立了所谓的清海军(镇);通过一边打击海盗而剪除异己,一边垄断包括新罗婢在内的多国海路贸易,成为了当时可以干预新罗王政更替的一方大势力。
但是他终究是微贱之人的出身,本身的存在就是严重威胁和挑战了新国国内现存的统治秩序。所以在嫁女给他所扶持的新王不果之后,就被那些贵族大臣联合起来诱杀与酒宴之上;而清海军的势力也因此分崩离析,而变成持续溃乱新罗国内数十年的持续匪患。
期间先后又许多自称是张保皋后人和部下的存在,不断的居中掀起一轮又一轮的反乱和骚变;又在旷日持久的围剿当中,逐渐拖垮了新罗国从中枢到地方的统治秩序和维持力量。也让各种被压抑了上进之途的地方豪强、军将势力得以乘势兴起,而在王令之外事实上的割据一方起来。
而这一切根源使然,又要牵扯到新罗国现有一个非常奇葩的奴隶氏族氏族遗存——骨品制。一种古朝鲜三姓王族和六部贵族世代,严苛的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决定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的社会等级制度。
以朴、昔、金三家王族地位最高,称为“圣骨”(第一骨),大小贵族依次分为“真骨”(或第二骨)、六头品、五头品、四头品等四个等级。只有“圣骨”、“真骨”贵族能继承王位。其他贵族按不同的身份(骨品),担任高低不同的官职。国家大事须经国王和高级骨品的贵族参加的“和白”会议决定。
各骨品都自我封闭,互不通婚,以保证血脉的纯净和正统。因此,和对岸的倭国一脉相成下来的,就是被后世诟病不已的血亲通婚制。因为按照相应要求,骨品中人也只能迎娶同族同家的女性亲属。相比之下什么拜火教的亲上亲,什么草原上的收继婚,什么德国骨科都弱爆了,而直追古埃及人的优良传统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只要骨品中人体力够好又下得了决心,就算是想要强行达成全家桶成就也未必不可的。而流传到后世那个九华山地藏王菩萨在人家行走的化身——新罗王孙金乔觉,也未尝不是厌绝了骨品制这种,违背正常人伦的奴隶氏族遗存,才萌生了最初出家之念以为逃避的。
此外,类似于印度的种姓制度,社会等级下还有三头品、二头品、一头品、平民、奴隶等各个低级阶层,这些阶层属于非骨品。而这些人是没有姓氏,也不被允许使用来自天朝上国的贵文(汉字),因此他们在称谓上都只能加个弓字,比如哪怕张保皋身为拥立新王的权臣,在新罗国也只能被叫做弓福。
因此至于那些越级与下等孤品通婚和留后的,则会被整个阶级毫不犹豫的打落凡尘而成为贱籍所在;世世代代不得翻身。也就是后世朝鲜母继制(孽生子、贱种姓)的源头。所以一旦王权衰弱之后,这些被压抑极狠的地方力量就乘势一起爆发出来,而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能够在一片烂泥潭一般的新罗境内打开局面的,居然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前通商科主事,如今依旧转任(后勤)筹备局的王启年。或者说在江东攻略结束之后,他就带领好几条船重操旧业的北上探路去了。而当他们因为风浪不得不在新罗沿海的赤山浦(今荣成石岛镇)靠岸时,比较取巧的借用了昔日淮南节度使的名义。
而作为“国朝鼎臣”“南天一柱”的当代淮南节度使高骈,同样盛名远扬在外而传播到了新罗之地。因此打着淮南节衙采办使和渤海高氏旗号的王启年一行人等,居然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的沿着海岸进入新罗东海岸的良州,最终抵达了位于新罗东岳的吐含山下的金城京;
正所谓是破船尚有三斤钉,虽然王室权威大衰的政令不行。以真圣女王为首的新罗君臣还是颇为热忱的在临海殿,接见了这一行来自“淮南”的使者;在接受了铜镜、茶团、漆器、锦绣等礼物之后,也馈赠了海豹皮、缣布、玉石等土产作为诚仪。
当然了,更关键的是取得了对新罗贸易权上的通许王书。虽然如今王权不振而政令难出金城左近,但是拥有这点大义名分再加上渡海船团所拥有武力基础,和后续支援为后盾;已经足以在新罗沿海的地方上,就此占据一席之地了。
而在另一方面,虽然新罗地方穷弊不堪而战乱绵连,但是作为汇聚了天下贵族所居的王京,在举新罗九州五京之力的供养和维持之下,已经发展为拥有178936户、1360坊,号称是“城中无一草屋,接角连墻,歌吹满路,昼夜不绝”的大都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