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喝了好几口三娘端过来的酒水,顺了胸腹中郁结逆气之后,张乔才在脸色惨白中一丝泛红起来继续开声道:
“今日正午节衙的护军和牙兵突然出动大索全城人家了,衙门内暗中传言说是有人想要勾结城外的贼军,里应外合的献城投敌……”
“据说首要清点和盘查那些旧属城中的各部人马;故而在傍晚起相应将校数百人等先后被召入了运司之内问话,就在没有出来了。”
“我有一名相熟运司的文吏被逐出来之后,却又忍不住在夜里偷偷回去拿东西,却不小心在后门撞见暗沟里流淌的全是血水,吓得肝胆俱裂家都不敢回,径直跑到我处来了。”
“然后我才知道城内各处衙门也被封了,正当值和不当值的只要身在其中都被暂扣下来了……接下来,怕就要轮到在咱们这些……还得早做应对啊……”
听到这里,崔致远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和他一样的惨白起来了。相比这位张参军所能见到的一些表面情形,已经亲身经历过多长变乱的崔致远,却是能够感受到另外一些东西。比如,在经历了驱赶上城头上的持续损耗之后,这位杨使君终于下定决心对这些淮扬旧属人马,籍故动手进行清洗了么?
第886章 腐肉安能去子逃?(二)
“快收拾细软躲起来吧!城中一旦乱起来之后,就连我也未必能周全了。”
随后,崔致远就转头对着满脸恍乱与茫然之色三娘等人道:
毕竟,若是那位一贯宽仁著称的杨使君,仅仅是打算清洗那些旧日淮镇节衙所属的军将,那倒是与他们这些属僚没有太大的干系。但手下那些士卒能够对所过之处秋毫无犯那就是个问题了。况且张乔担心的则是令外一些不能付诸于口的原因和干系。
比如他前日里就曾经和其中一些人在一起饮宴过,并且听对方在醉意熏然之际,发过诸如“早知道就不迎杨氏”“还莫如事贼”之类牢骚和抱怨。如果被有心人利用和发落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别想讨得好去的。
要知道,除了之前吕用之一党专权时的倒行逆施之外,广陵城又中在接下来短短半年多时间内,实在是遭受了太多的变乱和摧残而格外的人心思定。因此,当那位杨使君率军前来拨乱反正,赶走了贼军出身毕师铎等之后,还是一度被视为某种意义上的救星。
但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也不免发现这位让士民百姓素称仁厚的新使君,对于手下也未免太过宽仁和厚道了;于是很多人对于太平贼的害处未尝先见到,却又切身感受到杨氏所带来寿濠军的种种苦楚之处。
若仅仅是如此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勉强忍受一二;毕竟在这个纷乱世间,到处都是残横以逞所欲的武人集团;寿濠军也并不是最糟糕的那个,能够多付出一点代价来换取苟安一时的保全,对这广陵城内的数十万口民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然而,随着城外贼势的越发壮大和营盘巩固起来,城内的守军却是屡屡受挫而反制无果,乃至在贼军的砲石鸿基之下只能一味地被动挨打,自然就会产生了相应了别样念头和想法来;再加上难免在被迫在城头上忍受死伤累累,私底下怨声载道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了。
当然了,有时候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回事了。历经这么多变乱之后,那些胆大跳脱的、功利心重的、急于出头和的,差不多都或死或逃。如今能够幸存下来的,无疑都是那些相对庸诺无为,善于苟全偷生或是明哲自保,乃至是见风使舵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