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若有可能的话,徐温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私心。也就是听说太平军接纳了大量从北面送过来的旧朝宗室女眷;并且给安置在了一些歌舞曲艺的宣教部门内。他日后能够站稳脚跟之后,也未尝想要求取其中一位前朝的血脉,然后稍微提升一下自己贩过盐、也做过强盗的家门才是。
他正在想入非非之间,突然不远处落满雪花的枯败苇荡中,发出了大片的摇曳和震荡起来的噗噗声;然后是鬼哭狼嚎一般的刺耳声响当中,相继冲出许多沾满雪花的身影来。它们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恶鬼一般,毫不停歇喷涂着白烟气息而扑向了这支前后拉长成一字长蛇的辎重队伍。
很快的,那些负责牵挽和引导牲畜的民夫见状顿然一哄而散,沿着道路两头径直奔逃而去了;然后是那些队伍中夹杂的辅卒,也很快被这些袭击者给冲散开来,而将这些满载的辎重车马,尽数丢给了这些突然出现的袭击者。然后就见这些满身雪花的袭击者,迫不及待操刀砍破了覆盖在车上的篷布封装,而将其中散落出来的米面豆饼等物,合着冰雪抓起来大吃大嚼起来。
然而正在队头,恰巧随着这些退下来的辅卒,而避开那些袭击者势头的徐温,却是在脸上露出某种悲哀和闵然的神情来。太平军的东西岂又是那么好抢夺的。而这些退下来的民夫和辅卒,也并不像情理当中表现得那么慌乱和无序;他们很快就在道路两头重新聚集起来,甚至连手上的兵器和弓弩都没有丢掉多少,仿若是在期盼和等待着什么。
下一刻,正当这些袭击者在努力拖曳着试图搬走马车上的物件,或是将其挪移到那些从车架上解脱开来的驮畜身上;突然远处细细碎碎风雪当中,就响起了有些变调的喇叭和尖锐哨子声。然后,在风雪中紧接而至的却不是什么刀枪剑,而是一团团带着弧形烟迹轰然炸裂在这袭击者之中的火球……
顿时将这些袭击者给震得七倒八歪,又相继点燃了一些人的衣物和车上堆载的辎重;更有一些火团在道路两边的芦苇从中落地不熄的熊熊燃烧起来。顿时就将这些袭击者的位置和身形给明亮的映照出来;正当他们惊慌失措的丢下手中的东西,想要转身掉头逃进那些苇荡之中,从道路两边围拢过来密密迸射的铅雨,已然兜头盖脑的笼罩了他们。
只见这些浑身颜色斑驳的袭击者外围,顿然凄厉惨叫着以各种姿态纷纷扑倒、跌坠在了雪地上,剩下还在犹疑不决的幸存者,这才仿若是如梦初醒一般的决然连滚带爬,全力逃进火势尚未完全蔓延开来的苇荡之中;然而,还没有过上多久,这些身影又相继从苇荡中逃了出来。
因为,随着被践踏的满地狼藉的苇荡枯草,一起冲出来的赫然还有身穿铁鳞甲头戴帽兜的太平骑卒。他们就像是驱赶猪羊牧人一样的夹枪挥刀,将这些败逃的敌人给过筛一般的重新驱赶回来,最终变成了乱哄哄盘踞在道路上的一大群……
待到了第三天,随高邮湖的广袤芦苇草荡中的诸多野村在内的秘密据点,相继被按图索骥的太平军将士杀上门去,逐一捣毁之后又付之一炬之后;在高邮城中也一时间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俘虏。
只是昔日纵横淮南之地,总是努力保持一副基本光鲜体面的寿濠军,如今就像是乞丐一样的用各种能够找到布片织物缠裹在身上;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羸弱的连基本甲衣都穿不起来了;外露的头脸手脚等身体部位上,还有多处青灰发紫的冻伤痕迹,而只能像是鹌鹑一样哆哆嗦嗦的蹲挤成一团:
这让负责前来检视的徐温,看的是不由百感交集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了。这时候,带队尾随接应的骑兵虞候陈肚儿提醒道:
“徐顾问,你的生意该开张了。”
随后,披头散发的左衙指挥使张颢为首等,在俘虏中被逐一辨识和指认出来的淮南旧部,也纷纷不由对着徐温破口大骂道:
“徐老四,你这杀千刀的……”
“狗操的徐四,你当不得好死……”
“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