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算真正做成了一件事情之后,同样还要考虑到背后的山头和派系的立场,才有机会层层上达天听转化成相应的有益反馈和利弊得失,而不至于变成别人口中攻吁和发难的理由。
当然了,作为有志开创新朝既往开来之世的太平军大都督府,因为不断吐故纳新的缘故,目前还没有怎么出现这些问题;但是作为百废待兴的长安城,相应的冗繁是必然的结果。
哪怕韩偓只是负责了其中很小一部分,隶属于左右司录参军事下,掌租调、公廨、仓库、市肆的四位录事官之一,在他的管下也同样有着颇为繁琐的工作量。
倒不是需要他这个录事官进行决策和审核、评估的职能;而是需要费心竭虑的思虑周全,好将临时京兆府下达政令,细化分解到相应的具体执行人头和单位上去,还要进行过程和结果的督促。
因此,现如今他直接管下编制的佐理、经办、协办的各色人等足足有上百号,直接对口着十几个基层建制和设施所在;同时还要与司功、司仓、司军、司法等平行部门的录事,定期进行协调和沟通。
可以说,自从上任之后韩偓就基本上天天熬夜,而觉得自己头发掉的格外厉害;但是,他心中对此却是并不怎么后悔或者说有些庆幸。
作为众人眼中受到羡慕不已的“准外戚”,他已经不再需要怎么奋斗就自然有一番富贵无虑的前程和优待;大可以做一只快乐的咸鱼,终日不问俗事而悠游自在的交游读书,但也意味着整个人生就此止步于此了。
而帮助他下定决心的,除了韦庄、杜荀鹤那些老友给他带来的,诸多日新月异的那些民间见闻之外;最终让他明白自己本心而惊醒过来,却是愿意脱离家门与他走到一起,新婚妻子卢氏的劝谏和激励。
“难道郎君已经满足现状,那与昔日的五姓七望,又有什么什么区分么?大都督好容易铲除了这些旧日的门第之家,就是为了再生造一批新的出来么?”
然后,大为触动的韩偓就毫不犹豫的上书请求外放从军任事;又随着太平军入关之后,成为了重新构架起来的临时京兆府之中一员;而因卢氏同样也在新办京兆女学教员中获得了一个职位。
让他更加惊喜又不意外的是,作为当年的老友和童年,无论是身为如今剧组破灭的京兆韦氏最后“希望之光”的韦庄,还是城南杜氏在硕果仅存的杜荀鹤,都相继在京兆府下任事了。
然后又多了一个别号“东营子”杜光庭,虽然这位不是号称“离天五尺”的城南杜氏,而是于诗圣杜甫同宗的襄州杜氏出身,却也在京兆府得到了一个位置,专门负责清核京畿道内的诸多馆观,及其相关人员和产业。
不过他的举荐人就有些意味深长了,居然是那位几乎已经内定为御史大夫的宣教总监罗隐。这似乎也是一个风向标和兆头,就是大都督府有意平衡一下,如今在治下颇为活跃和积极的佛门六宗存在感。
而在数百里外刚刚平定未久的河南道,嵩山少室峰下。面如鸡皮而满是褶子的佛学院总持——老僧义信,也带着一群脑门铮亮而身形粗壮的僧众,沿着依旧残留着兵火痕迹的城坊,来到了大开少林寺山门前。
然而,他却是突然停下来了脚步,一时间满是老泪纵横的唏嘘和感怀了。多少年了,六祖慧能所代表的禅宗正法,终于又回到了初祖达摩所在的祖庭本山了。
想当年隋末唐初六祖慧能,以山中听法的樵夫少年出身,最终得以受五祖弘忍传授衣钵,却不容于当年首徒神秀为首的东山法脉;而在追夺之下逃到岭外。最终于曹溪建立了南宗,弘扬“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顿教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