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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彪也不在说话,只顾着抽烟喝茶。

过了好一会,吕尧开口道:“我二十三岁入堂口,到今天已是四十有三,整二十年来,我吕尧为了堂口可谓是呕心沥血。公正地说,没有我吕尧,安良堂开不了那么多家赌场,即便开了,也不可能赚到那么多钱。现如今,安良堂做大了,家底厚了,说转型就要转型,说把我们这些个老兄弟给抛弃掉那就毫不犹豫地抛弃掉,阿彪,为这事我不是没有问过滨哥,可他却始终含混不清不给我们一个明白话。我承认,那些钱是被我拿走了,但我拿走那笔钱,是为了给兄弟们养老!”吕尧说着,愈发激动,几乎要吼了起来:“我错了吗?我没错!想让我低头?门都没有!”

董彪慢悠悠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水,道:“我刚才说过,公是公,私是私,今天请你过来,完全是因为公事,所以,我不想评判你的委屈,也不想去了解你的用意。我只想跟你说,未经滨哥允许,私自将堂口钱财据为己有,十元以下,当以斩指为戒,百元以下,当以断掌惩处,百元以上……”董彪重重地吁了口气,叹道:“吕尧兄,你私吞的堂口钱财,又何止几十个百元啊?”

吕尧怒道:“既然无理可讲,那就不讲,阿彪,事已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钱,你是拿不回来了,那些钱,我早已经分给了应该分给的人,而他们,也已经打定主意退出安良堂,离开金山。我吕尧还愿意前来堂口,并非是因为心存侥幸,只不过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死罪,我吕尧以项上人头担下来就是了!”

董彪终于上了怒火,将手中茶盏狠狠地灌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并站起身来,手指吕尧怒吼道:“你他妈做出了这等龌龊事情还有理了是吗?既然你振振有词委屈得要命,那老子就跟你掰叱掰叱。金山安良堂的堂主是滨哥,不是你吕尧,且不说转型是总堂主的意思,就算只是滨哥自己的意思,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你说滨哥不为老兄弟着想,那老子问你,滨哥又说过不管你们这些老弟兄的话了吗?滨哥之所以没明说,那只不过是因为转型还存在变数,没到考虑这等事的时候。话再说回来,你吕尧口口声声说为安良堂做下了多大的贡献,但你他妈怎么不反过来想想,安良堂这二十年间都给了你什么?”

说到激动时,董彪撩起一脚,踢翻了茶桌,继续骂道:“没有滨哥罩着,你吕尧在金山能算上个什么呀?别忘了,当年你耍老千被人家识破了,是滨哥救下的你。更别忘了,当年你被洋人欺负,是滨哥帮你出的气。这二十年来,安良堂好吃好喝供着你,你一个月拿的薪水,比金山最有名气的医生安东尼还要多。吕尧,做人要讲良心啊!”

第1026章 既来之则安之

吕尧依旧安坐,冷笑了两声的同时“刺啦”撕开了上衣衣襟,露出了满胸膛的伤疤,不无悲怆道:“好一个做人要讲良心!二当家的,你应该记得我这一身伤疤是因何而来吧?若不是我死扛到底,那曹滨能有今日?这安良堂能有今日?我吕尧大半辈子都泡在了这赌场之中,离开了赌场,就等于要了我吕尧的老命,那曹滨有没有替我考虑来着?他所考虑的,只是让你去查我的账!董彪,说白了,我拿走那笔钱,就是在报复曹滨!”

这二人已经不是在谈话了,而是扯着嗓子相互怒吼,那声响大到了即便是躲在二楼房间中研究玻璃制作工艺的罗猎曹滨二人都听了个清楚,更不用说在堂口各处的值班弟兄了。一大字辈的兄弟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劝解道:“彪哥,尧哥,你们都是二十多年的兄弟了,有什么话不能……”

董彪不等那弟兄把话说完,便是一声怒吼:“滚!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那兄弟只能是一声长叹,转身离去。

二楼罗猎的房间中,曹滨不禁摇头叹气,再也没了心思跟罗猎一起探讨玻璃制作工艺。

罗猎不善于赌博,自家的赌场,他也就是跟董彪去过两趟,对吕尧倒是认识,但绝对谈不上有多熟。因而,无论是就事论事还是个人情感上,他都站到了董彪这一边,不过,就董彪的做事方法,他却不怎么认可,于是忍不住叨唠了一句:“彪哥这是怎么了?跟他有什么嘴好吵的呢?”

曹滨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罗猎见状,心知不妙,连忙收起了抄撰文稿,跟在曹滨后面下了楼。

楼道口,董彪和吕尧仍处在僵持对峙中,只是,该吼出来的话都已经吼出,能爆出来的粗口也已然爆出,二人陷入了言语上的冷战。但见脸色阴沉得吓人的曹滨走出了楼道,董彪颇为懊恼地抬起巴掌狠狠地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然后重重一声叹气,退到了一旁。反倒是那吕尧,颇有些硬气,只是冷眼看了曹滨一眼,鼻孔中呲哼了一声,然后将头转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