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仁布置的乐队阵势也很大,虽然乐手们中几乎没有一个上得台面的专业人士,而尽是乡下专营做红白喜事的吹鼓手。但是他们胜在一个人多上面,方以仁这回从四里八乡请来了一百多人充作乐队之用,这个人数规模放在未曾见过什么大场面的随州人心目中,还是相当可观的。
除此以外,被红队调查认为处于乡绅或富户阶层的人,也全被闯军设法请到城门外参与凯旋的仪式。
李来亨当然要在最近的距离,让他们看一看、瞧一瞧闯军的兵威。
“唉!学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阵势比之昔年关宁军报捷的仪式,可实在差太多了。即便是金陵过去一次清剿水匪得胜归来,规模更比我们这场来的更为宏大。”
方以仁好歹是桐城方氏名门出身,又曾在金陵游学,同复社、几社士人交往,见多识广,对自己操办的这场祝捷仪式,多少觉得还是有些不够味儿。
但李来亨就很满意了,他看着城外好几处戏台吸引来了不少平民百姓,对此相当满意,夸赞道:“本来我还想直接勒令城中百姓,每户都要派一人来欢迎君镇得胜归来。只是这种办法即便办成,恐怕也会让百姓心怀不满,你这招倒是只用花一点点小钱,就把祝捷凯旋办成了一场庙会、一个节日。”
“学生自作主张,还妄府主不要怪罪。”方以仁轻摇折扇,难掩笑意道,“我只怕府主觉得这么多戏台和看戏的百姓,会冲淡了大军得胜归来的肃杀之气,影响了震慑乱党之心的大局。”
方以仁作为前任湖广巡抚方孔炤的侄子,现在却已经可以熟练的以“乱党”之名称呼随州意图叛变的士绅,算是很“融入”闯军团体了。
他从夷陵之战被俘以后,本来一直还维持着世家子的做派,只是因为方孔炤被杨嗣昌逼死,他自己又被崇祯钦定为就义之士,已不可能回归朝廷,所以才一直留在闯营里面。
饶是如此,方以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时时想着离开闯军,逃回桐城老家去。他当时所打的算盘,还是想要先利用闯军和李来亨赚一笔钱,然后就带钱设法逃回桐城,方以仁想的是方氏毕竟是大家族,他自己即便因为被崇祯钦定为烈士,在官场上已经毫无前途,但靠家族帮衬,总还可以做个富家翁吧?
只是没料到闯军进入河南以后,才不长的一段时间,就犹如龙投大海、虎奔高山一般,势力发展日新月异、突飞猛进,对付官军更是摧古拉朽、挡者披靡。几次大战以后,闯军已经强大到了连崇祯都不得不用出挖人祖坟这种阴毒小手段来对付的地步,早不复为夷陵时的贼寇。
若只是如此,方以仁也未必会愿意“甘心从贼”。
毕竟闯军进入河南,势力开始高速发展以后,虽然有牛金星这样的举人加盟,可牛金星本身就是受栽赃的入狱之人,属于社会上层中的阶级坠落者。真正的社会上层者,加入闯军的还极少——可能只有任光荣勉强够得上社会上层。
任光荣的弟弟任继荣是在洛阳打开城门迎闯王的兵变参与者,原洛阳官军中的一名把总。而任光荣的官途又比他弟弟顺畅很多,在被他弟弟说服参与闯军之前,就已经是南阳官军的守备,算得上是中高级军官。
方以仁虽然没有什么高级的官职,但他是巡抚的侄子,又在方孔炤幕中做过不少工作,自视甚高,即便闯军势力今非昔比,他也并不请愿从贼。
只是他从李来亨身上发现了不少独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