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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国即使这二十年来飞速发展,但面对自然伟力还是太弱小了。他们当然也想将黄河立刻修缮完毕,但地图上规划得再好,实干的时候能动用的还是只有人力。可要想修好黄河,需要的人力是以几十万计的,这又和出兵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就算能组织起几十万民夫治河,又怎么把他们所需的衣食补给运过去呢?

郭守敬朝他拱了拱手,说道:“无能为力,倒也未必。其实此时任黄河自流未尝不是个好办法,上古禹圣便知堵不如疏,如今中原千里无人,黄河再泛也祸害不了多少人,正可静观其变,待新河道自成,再设法巩固。相比在旧河道反复加堤,此策可要长远多了。”

郑绍明和赵浩初都点了点头,这差不多也是大会的一致意见。黄河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泛滥,本质就是泥沙堆得太多,自然要向低处流动,强行拘束黄河只会让危机越来越重,甚至不如主动改道。只是黄河流域一向是人口密集之地,改道所带来的冲击是不可容忍的,不幸或幸运的,如今中原的残破正给这个策略带来了机会。

“苦尽甘来,危中有机,这便是涅槃啊。”郑绍明感慨道。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对郭守敬问道:“可是等有朝一日新河道修好了,泥沙还是会不断堆积,隐患还是会逐渐积累,但到那时我们可就没有再一次改道的可能了。郭先生,你有办法能改变这一点吗?”

郭守敬正了正衣冠,朝天一拜,说道:“自夏禹以来,历代君王无不以治河为第一要务,河兴则国兴,河亡则国亡。河之兴旺,非在于河,而在于国。河决之时,大多不是河况不可挽回,而是吏治溃败,无力治河了。是故,欲要治河,必先治国!”

郑绍明哈哈一笑,又向南看向了蓝天绿野上奔淌着的黄水:“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中原与黄河,这一对冤家般的组合,几千年来一直主导着华夏民族的生活。

中原,作为世界上最好的农业区,养育着无数的人口,孕育了辉煌的文化。然而这么一片沃土上,却有着黄河这条世界上泥沙量最大的害河,为流域中的人民带来了无穷的苦难。

正所谓,福之祸所依,但同时也是,祸之福所倚。

黄河带来了无穷的苦难,但这苦难也塑造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为了治理黄河,整个流域不得不齐心协力,组成一个巨大的国家,如此才有足够的力量和执行力去从头到尾治理这条大河。因此,华夏民族才会有独一无二的大一统观念,而黄河的兴衰也会与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母亲河”之名名副其实。

黄河得治之时,国泰民安。而当黄河频繁出事的时候,一个王朝往往也面临终结了,自古至今,这一点被反复验证着。

能否治理黄河,就是一个王朝最大的合法性来源。金、元之所以被认作正统,就是因为国初他们用心治理了黄河,而当黄河脱缰之时,它们的灭亡也就来临了。

郑绍明又看向郭守敬,问道:“郭先生,那你认为该如何治国呢?”

郭守敬一愣,连忙推脱道:“在下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