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悲风移到登楼的木阶旁,作出请江海流登上上层的手势,江海流欣然一笑,油然抬级登阶,心中正嘀咕能否顺道一睹纪千千艳绝人寰的美色,谢安的背影已映入眼帘,这位名著天下的超卓人物孤身一人,正凭栏观赏秦淮河的美景。
谢安没有回头,柔声道:“海流到我身旁来。”
江海流加快脚步,来到露台上谢安身后稍侧处,恭敬施礼,道:“安公有甚么事,尽管吩咐下来,江海流即使拼却一命,也要为安公办妥。”
谢安唇角飘出一丝笑意,江海流说的虽然是江湖上的场面话,却不无真诚之意。皆因目前江海流的命运已和他挂上钩,若让苻坚统一江南,在北方势力最大的黄河帮将会把式力扩展到长江,那时江海流将无立锥之地。所以苻坚南来,迫得南方当权和在野的各种势力为共同利益团结一致,不过这情况是短暂的,当雨过天晴,一个新的形势将会出现,其变化将是没有人能预料得到。
以帮会与教派论,天下最著名者莫过于三帮四教。三帮是黄河帮、大江帮和两湖帮;四教是太乙教、天师道、弥勒教和秘不可测的逍遥教,代表着天下民间七股最强大的势力,互相倾轧,争取地盘,扩充势力。
谢安淡淡道:“文清好吗?”
江海流现出难得一见的祥和喜色,欣然叹道:“难得安公垂注,文清除愈来愈刁蛮外,其他还算可以。”
江文清是江海流的独生女,今年才十九岁,生得沉鱼落雁之容,聪慧出众,武功得江海流真传,极得江海流宠爱。
谢安忽然轻叹一口气,道:“我今天邀海流来,确有一至关紧要的事托你去办,若你给我办妥,我可以不计较你近年来私下暗中与孙恩多次交易的事。不过你和孙恩的关系,亦须由今晚开始,一刀两断。”
以江海流的城府深沉,闻言也不由脸色微变,一来因谢安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更因他以为孙恩的事极端秘密,想不到竟被谢安得悉。谢安提起他的女儿江文清,更隐含警告威吓的意味,着他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
一时闻江海流欲语难言,不知所措。
天下间,惟有谢安的身份地位,可以这样和江海流说话,即使桓冲也颇婉转道来,至于其它人,则是嫌命长了。
江海流好半晌后,终于承认道:“这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江海流不和孙恩作买卖,聂天还肯订立刻取我而代之。现在孙恩势力日增,东南沿海一带豪强依附者众,盐货买卖几乎为其控制。唉!海流是别无选择。”
谢安终于往他瞧来,双目精光闪闪,语气仍是平静无波,道:“你肯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安公,我也不愿看你沉沦下去。孙恩造反之心,路人皆见,你以兵器弓矢向他换取海盐,将来若他起兵造反,海流你定脱不掉关系。不论他成功与否,其后果对你均是有害无利。此事若让大司马知悉,他更不会放过你。我可以为你隐瞒,但聂天还肯这么做吗?孙恩更是唯恐天下不乱,何况纸终包不住火。”
聂天还是两湖帮的龙头老大,为人犷野霸道,却极具黑道大豪的魅力,深懂谋略,凭洞庭和鄱阳两湖的辽阔,桓冲虽多次清剿,仍未能伤其元气,只能令他暂敛一时。
江海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垂首道:“多谢安公训示指点,海流懂得怎样做啦!”
谢安仍是从容不迫,目光重投在雨坪台下流过的秦淮河水,道:“与苻坚此战若败,当然一切休提。但若幸能取胜,北方胡马在一段长时期内将无力南犯,那时若我谢安仍能活着,必趁此千载良机,与大司马连手整顿南方,聂天还和孙恩将首当其冲。若不是因我把海流看作自家人,今晚绝不会有这番话,海流勿要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