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慕容垂算是给足自己面子,由她着诗诗暂退。
小诗一颤站起来,垂首退往帐外去。
慕容垂在厚软舒适的地毡曲膝坐下,含笑面向艳光四射的纪千千,柔声道:“千千的三十箱行装安放在邻帐内,方便千千取用。”
纪千千神色冷淡地迎上他灼热的眼神问道:“这处是甚么地方?”
慕容垂细审她的如花玉容,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们刚进入洛水平原,洛阳在两天马程之内。”
纪千千垂下螓首,可以想象慕容垂的奇兵,正军分多路向洛阳推进,附近的城镇望风投降,只余下洛阳一座孤城在顽抗。除了谢玄和他的北府兵外,现时天下间根本没有任何一支部队,够资格在正常情况下硬撼慕容垂的大军。
慕容垂实在太厉害了。
当他攻陷洛阳,北方的天下等于有一半落进他的手上,而他的势力亦因而不住膨胀。慕容垂的势力每增加一分,她和燕飞重逢的机会将减少一分。
这个想法令她更是黯然神伤。
慕容垂见到她的神情,轻叹道:“三天前我收到一个消息,只是一直不敢告诉你。”
纪千千娇躯一颤,抬头朝他瞧来,芳心涌起强烈不祥的感觉。慕容垂的声音传入她耳内道:“你干爹十多天前病逝广陵,遗体已安葬于建康的小东山。”
谢安死了!
这是纪千千永远不愿面对的事情,终于变成残酷无情的现实。她因谢安而留在秦淮河,也因谢安而离开秦淮河。那晚她看到谢安受她琴曲所动,流下热泪,她便有很不安的感觉。
谢安还是首次在她面前落泪。他是预见到自己大限即至,却感壮志未酬,天下百姓还不知须受多少苦难而感触落泪。否则以谢安把自身生死荣辱视作等闲的胸襟,绝不会神伤如斯。
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名士,终于也如大江的滔滔逝水,一去不返。南方统一安定的基石,再不复存。
干爹你怎可以在千千如此情况下,舍千千而去呢?忽然间,她感到自己变得一无所有。她更可能永远再见不到燕飞。她已失去坚持下去的勇气和斗志。
泪眼朦胧里,帐内只剩下她单独一人,慕容垂不知于何时早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