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鸿音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皇帝多疑,不可能将自己的安危尽数系于一人之手,除却晏鸿音的锦衣卫,他的身边还有不少底牌。

那十几个护卫自幼一同长大,一同训练,彼此心意相通,练习的困阵杀阵必要之时,甚至能以十几个一流高手之身与宗师大圆满同归于尽。

这也是为什么晏鸿音当初先斩后奏金针封窍,帝王会这般容易同意她离京的原因之一。

沈浪注视了晏鸿音半晌,莞尔:“就是不论你那不着调的父亲,你母亲当年与我们也是故交。”

晏鸿音顿了顿,双手抱拳,低头行了晚辈礼节,改唤了称呼:“鸿音见过沈叔,见过朱姨。”

“所以,你想知道什么呢?”沈浪思及那封信上罗列出的故人之后,把玩着手中酒杯,问晏鸿音。

“江湖多年来宗师境界者并不在少数,但突破宗师境界后的前辈大多都隐居乡野海外,再不见踪迹。”冠上垂下的珠绦因为晏鸿音的动作微微晃动了下,“可是朝廷以前辈们的故交友人或后人为交易,迫使前辈们退离中原?”

习武之人并非皆是无牵无挂,追求武道极致的性子,可偏偏大明建立以来,所有记载中突破宗师境界的高人都不约而同相继退隐,让武林与朝廷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晏鸿音很难相信这真的只是一种巧合。

她不想永远困于宗师境界,所以她必须弄明白这其中只有那些前辈与帝王才知道的内情渊源。

“其实这种事……与其说是交易,倒不如说是一种约定俗成的默契。”沈浪缓缓道,“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以武力为依仗沉迷玩弄权势者,无一善终。这或许有其本身性情所致,也有不容榻边猛兽虎视眈眈的当权者推波助澜。”

“我与当今圣上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只一面,我便知道这位或许可以容忍掌控之下的江湖侠气,却断然不会允许真正的‘侠以武犯禁’。我本就无意与朝廷对抗,更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而累及故交,不若携友携妻海外游历,岂不快哉?”

沈浪回答完晏鸿音的问题,话音一转,道:

“其实……在你坐下来之前,我本以为你会更在意上一辈的故事。”

晏鸿音面上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她垂下眼帘,盯着酒杯液体中倒映出来的,属于自己的小半张脸,一声不吭。

金陵城无雨,繁星缀满天空。

酒过三巡,院子里东一堆西一堆的碎了不少酒坛子。

房檐之上,两个喝到已经半醉的男人坐没坐相地躺在瓦片上,抬头看着似遥不可及又似触手可摘的星辰。

“我从未想过我会有一个……”王怜花的唇动了半晌,才万分纠结地吐出字来,“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