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笑得很可怕吗?祁渊郁闷地摸摸脸颊, 被叶盏迅速拉走了。还好周围人虽然多, 却都有点怕他似的, 一直离得远远的。祁渊越来越困, 浑身肌肉酸软无力,亦步亦趋地跟在叶盏身后, 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他根本没想到要问叶盏会带他去哪里, 只是全身心地信赖他, 只要哥哥在身边,他就可以不用想那些复杂的事,只要能在他身边……大脑好像被尖锐的针刺痛了一下,止不住的悲伤弥漫上来,祁渊下意识抓紧了叶盏的手,等他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又用力过度了,连忙松开。
叶盏的手被他捏得通红,能看见明显的指印,然而叶盏似乎根本没察觉,只顾拉着他向前走。祁渊暗暗松了口气,手又小心翼翼地探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指。两人刷脸进入了停机库。
秦航早就潜伏在约定好的战斗机中,紧张地等待叶盏过来会和。他看到金属大门悄无声息地滑开,走廊的灯光倾泻而入,照亮了两个人影——等等,怎么会有两个人?!
秦航稍稍探头,看到叶盏面无表情地走入停机库,跟在他身后的正是祁渊!
不好!秦航大骇,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到底怎么回事?他和叶盏的密谋被发现了?!还是说,叶盏欺诈了他,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为了逮捕他的阴谋?!
他的手探入怀中,握紧配枪,不抱希望地准备背水一战,却见叶盏完全忽略了这架战斗机,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停着一艘型号老旧的飞行船,玄城出品的Mazarine三代,外观和系统都经过改造,纯黑涂装,外壳布满划伤和弹痕。这正是五年前叶盏从玄城开走,后来又被祁渊追回来的那一艘。
这又是怎么回事?秦航大惑不解,叶盏居然说服了祁渊,准备和他一起走吗?
两人上了飞行船,有了祁渊的最高权限,飞行船很快便启动了。舱门洞开,晚风灌入,呜呜作响,黑色的大船缓缓泅入夜色深处。
“哥,我好难受……”祁渊趴在副驾驶座上,眼皮止不住地往下掉,要是他有耳朵,肯定早就蔫蔫地耷拉下来。
“困了就睡一会儿。”叶盏说,“醒了就到地方了。”
“嗯。”祁渊听话地闭上眼睛,只是眉头还皱着。
叶盏绕着飞行船转了一圈,里面的一切摆设如常。舱门口的地板上有几道深深的刻痕,这是五年前逃离玄城的时候,他抱着失控的祁渊滚进飞船里,龙爪在地上划出的痕迹。外面狂风鼓荡,他们彼此拥抱胸膛紧贴,那剧烈的心跳声现在仿佛还回响在耳边。
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天花板挂着的迪斯科灯球,这是深蓝特意装的。以前他有了余钱,总会买很多酒,在飞行船一个人默默喝着。深蓝为了讨他开心,就会打开迪斯科灯球,给他跳《dangerous》。他会大笑,醉醺醺地落入迷离的光影,最后被深蓝收拾好抱回床上。
他又再度回到这里,只是物是人非,过往的一切都不会再重来。很快只会剩下他一个人,踏上这条没有终点的旅程。
不多时,飞行船驶出了落日废墟号的导弹射程,他已经安全了。他应该立刻把祁渊随便找个地方丢下船,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啊!”刚睡下不久的祁渊忽然惊醒,面色惊恐,大口大口地喘气。
“怎么了?”叶盏快步走回他身边。
祁渊怔怔地看着他,漆黑的眸中浮着一层泪光,忽然一把抱住他,“太好了,哥,你还在……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到你把我丢下了……”
“没事了,我在。”叶盏揉了揉他的黑发,心中五味杂陈。第一次服用绯流时,幻觉总会格外强烈,他无法想象祁渊心中的惶恐有多强烈,才会把绯流的幻境撞得摇摇欲坠。
他安抚地拍着祁渊的肩膀,才让他平静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睡梦中他的胳膊依然绷紧,死死地把他箍在怀里。叶盏无法,只能任由他抱着,打开了飞行船的自动驾驶模式。
这是一个双向的幻境,时光的逆流中伸出无数条记忆的触须,要把他拉进往昔的旋涡里。如果真是17岁的祁渊,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带他走。可惜他不是。
等到美梦醒来,在那个真正的祁渊面前,他做不成完美的“哥哥”,成年的龙会无情地咬住猎物的咽喉,他的掌控欲和自己一样强烈。叶盏讨厌那种狼狈招架又手足无措的感觉,更讨厌软弱和失控,所以他必须走。
接近凌晨,飞行船停在某座废弃大楼顶上。这里是叶盏常光顾的一家黑诊所。
叶盏找了熟识的医生,请他为祁渊检查一下身体。
“这人我就丢在这儿了。”叶盏抱着胳膊,对医生道,“万一有什么症状的话你帮忙看着点。”
“会有什么症状?”医生甩甩手中的体检报告,“他的身体机能就他妈离谱,拿小行星和他对撞都是小行星先爆炸!”
“那你最好祈祷自己比小行星结实。”叶盏道,“见势不妙赶紧跑,千万别说认识我。”
医生喷了,“喂喂喂,我凭啥帮你承担风险?!”
“你抽了一管他的血,就偷着乐吧。”叶盏鄙夷道,“要不要我帮你算算龙血觉醒剂在市面上能卖多少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没让你给我磕头是我心地善良。”
医生被戳破了小九九,端着搪瓷茶缸扭头就往房里走,咕哝道:“知道啦,我收费可是很贵的……”
祁渊靠着走廊墙壁,坐在一只倒扣的废料桶上,一只手紧紧抓着叶盏的衣袖,强打起精神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