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大婶笑笑,“素心,你进来,你大哥有话跟你商量。”
言素心今天穿一身黑,病了的这些年,让她瘦得吓人,近两年才缓过来些,但还是瘦。一件黑风衣杵在这农家院子里,显得冻人。
言素心说:“不用商量了,我以前给过妈不少钱,她的房子,她的地,我都不要,不用分给我。”
此话一出,大婶眼里闪过一丝她自以为没被察觉的情绪,但事实上站在她对面的三个人都看出来了
那就好。
你不分钱就好。
省得跟你苦口婆心地说什么“你是个女人,你还没成家,你成家了终归是别人家的”这些“道理”了。
言素心冷声说:“大嫂,我带言灼去看看他爸,你回吧。”
“唉唉,也好,你不知道,言惠怀孕了,这种事不能回娘家来,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大婶同村里妇人一样,爱碎嘴,爱向他人输出自己的生活。
言惠是言灼的堂姐,大伯和大婶的女儿。村里规矩多,怀孕了不能进灵堂,不能如何如何,总之就是那些东西。
言惠怀孕这件事他们是这时候才知道的,言素心听了后,眉眼缓和了些,只点点头:“好,我先带他过去。”
说完,言素心拍拍言灼,说:“走吧。”
这个村子里没有公墓这一说,谁家死了人,就埋在那水库往上走的田埂的边上。
他们开车过去的,陆巡停在田埂边,车灯照亮,言灼说想一个人过去。
于是言素心就和秦渡凉留在田埂边,找了个草垛坐着。
言素心说:“他爸妈走得早。”
秦渡凉“嗯”了声,点头。
“我二嫂是个乞儿,你懂吧,跟着她妈来我们村要饭,然后嫁给了我二哥。”言素心说。
秦渡凉就“嗯”着点头。
言素心接着说:“然后她妈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怀言灼的时候我在外面念书,我不太回来,不知道二嫂跟我妈有什么冲突……唉,婆媳嘛,又是农村,其实大概也就那点破事。其实现在想想,那个或许叫产后抑郁症。”
秦渡凉一直看着言灼走向田埂上山林的方向,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站在一个坟包前面。
言素心也在看着言灼,说:“然后言灼他妈妈就离家出走了,走到省道那儿,出了车祸,疲劳驾驶的大货车。没过几年,言灼他爸爸突发恶疾也走了。”
所以来的路上言灼说,要不是奶奶拉扯他到初中,他大概是不会回来这个村子。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言素心说。
“都知道。”秦渡凉回答。
后来言素心把言灼带走了,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女侠。田埂侧面的山林并不高,树木也没有多粗壮,言灼在他父亲的坟前默不作声地站了半晌,最后在萧瑟的夜风中,对着那个石碑说:“爸,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挺好的。”
说完,他扭头回去了。
很平静,毕竟这么多年了。
他回到了秦渡凉和言素心身边,他把胳膊伸进秦渡凉敞着的外套里,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钻进他怀里。
秦渡凉用外套把他包住,拥住他,在他背后搓了搓。
言素心和他们就这么呆了一会儿,言灼抬起头:“走吧。”
回去老房子之后,按习俗言灼要在灵堂里守夜,但他直接去灵堂里对他大伯说他要走了,最近工作比较多。
他大伯碍于小半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儿,全然不愿在一个小辈面前吃瘪,遂指着他破口大骂:“去趟城里了不起了!祖宗都不认了是吧!你对得起你爹娘吗!你对得起谁!你不想姓言,我现在就把你打死!算给祖宗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