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看不清东西的眼神。
而是陌生。
像刚破开虫卵钻出来诞生的虫子,新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世界。
女儿喊妈妈,亮子媳妇匆匆去了女儿房间。
再回来时,亮子已经不在客厅兼他们俩的卧室了,通往阳台的窗户呼呼吹刮着冷风。
亮子坐在冷风中发呆,嘴里含混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亮子媳妇听不清。但她不喜欢。
像很多年前,来村里做法事的师傅,念叨着没有人听得懂的语言,在和另一个世界的亡魂沟通。
她本以为亮子只是在工作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亮子没说,她也就没问,体贴的留足私人空间,不想伤害丈夫的自尊心。
不论他在外面怎么苦累给别人当孙子点头哈腰,在这个家里,他都是顶梁柱。
接下来的一周,亮子媳妇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窒息,家里安静得可怕。
每天天不亮,亮子就自己热个满头带走当早饭离开家,直到凌晨才带着一身露水冷气回来,森森阴冷令人不适。
像是死亡的气味。
亮子媳妇问起来,亮子也只闷闷说“工作忙”,不复从前的关切开朗,变得沉默寡言。
他坐在家里的哪个角落,那里的灯光都仿佛阴暗几分,看不见的黑雾将他笼罩。
女儿问为什么很多天没有看到爸爸,亮子媳妇只是说,忙。爸爸去挣钱了。
亮子媳妇很清楚丈夫的不容易。
她知道,丈夫干的,是很多人不愿意做的搬尸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