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68

恃宠入婚 万莉塔 5131 字 2024-01-13

半晌,施婳忍不住直言:“

爷爷,您让我也去参加股东大会,是否是对四叔他们不放心?”

施婳此前从未开过这种口。

虽然她与贺砚庭是夫妻,但是她是爷爷养大的孩子,在贺家的纷争面前,或者说在爷爷跟前,她至少要保持中立,她应该站在爷爷身后,而不应偏私任何一方。

爷爷从鬼门关过了一遭之后,对于他病中发生的一切事情,荣伯肯定都事无巨细同他禀告了。

施婳摸不准爷爷的态度,也不去问。

但是今日下来,她觉得爷爷的态度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他好像……还是更支持贺砚庭的,虽然他明着不说。

施婳以为爷爷会委婉说几句,却不料他说得分外直白:“小婳,你是爷爷最信得过的孩子,你不偏不倚,爷爷也不妨同你说实话。老四能力虽强,但他心术不正,身边还有老五那样粗鄙狡猾之辈,若是将贺家交付在老四身上,我无论如何不放心。”

施婳心中微讶。

她对四叔观感也不好,但说不出是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

没想到爷爷直言他心术不正。

老人打量着施婳,有气无力叹了声,语重心长:“这一辈,也就只有老九了。老九掌权以来,族里固然也有争议,但我不信外头那些谣传,我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施婳默默听着。

“小婳,此前爷爷只想着你能安稳过一辈子,女孩子家平平淡淡也挺好。可你如今身份不同了,爷爷也有私心,今后你怕是要受累些,好生辅助老九,爷爷没有多少日子了,今后贺家能否继往开来,还得指望你们。”

施婳心里钝痛,不由鼻腔酸楚。

但又觉得爷爷今日语重心长,是有郑重的事要托付给她,她不能感情用事,因而她竭力压着情绪,平静地点头:“我明白,爷爷,您放心。贺九与我,都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人中气不足,想颔首,但缺乏一股劲儿,只好眨了眨眼,算是点头应下了。

他望向窗外,似是陷入了良久的思忖。

他病中发生的事,管家老荣都同他说了。

经过这段日子,他也看得出来,老九对施婳是上了心的,只是此前,他怎么都盘算不明白,老九怎么就突然对施婳这孩子动了心思。

最近听了家族内的一些闲言碎语,他躺在床上也没闲着,总是思索,终于寻摸出了几分模糊的印象。

老九是七岁那年随他父亲离了京北,回来那年已经十六,足足在外头漂泊了九年,过得是风餐露宿的日子,听说连学都没怎么正经上过,成日在葡.京里混着。

后来老九他父亲没了,他作为家主亲自去将这孩子接回来时,并没抱太大希望。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孩子刚接回来的时候,家族上下没有一人看好。

毕竟他父亲是那样的家族弃子,烂进了泥里,甚至渐渐失了人性,简直是贺家数百年来的一枚污点。

那十六岁的少

年,孤僻阴戾,宛如一匹孤狼。

老宅上上下下的人都怵他,畏他,根本没有人敢管他,甚至被他又狠又戾的眼神一剜,都吓得两股战战,连话都不大敢同他讲。

他作为家主,又是亲伯父,起先也着实是不知拿这孩子怎么办是好。

一方面,贺宪之染上那恶习之前,是他最疼爱的幼弟。

对于幼弟的兄弟情分,多少还是有的,所以老九这个孩子,他自然希望能好好培养,就算不能如家族里其他孩子一样成器,好歹也要活成个人样,总不能浑浑噩噩过一世。

但另一方面,环境对孩子的影响太致命了。

从七岁到十六岁,几乎占据了教育最关键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老九过的甚至不是常人的生活,就像一个孩子生下来就被丢进狼群,各种脾气秉性就会长成狼的模样,而不是人。

何况十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个子那样高大,请回来老师都不敢教他,都说已经定型了,再想要扳回来,简直难于登天。

那时他诸事缠身,到底也不能亲力亲为去培养矫正。

只能暂且由着他。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也不怎么念书,成天不知道在干什么,也没人敢过问,简直就不能细想,想起来就是一件头疼事。

他也知道怨不得贺九,过了那样边缘化的九年,又被生父长期虐待,再想融入正常的社会本身就很困难,何况他还无父无母,没人能规劝。

原以为贺九会一直是贺家最头疼的小辈。

却不料想,到了第一年,也就是贺九刚满十七那年,情况突然就变了。

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冷漠,但某一日起忽然就老老实实上学读书了,不仅如此,还进步飞快,紧接着被送往德国的封闭式军校,甚至靠自己的实力考上哈佛商学院,整个成长速度堪称逆天。

他身为家主,又是伯父,自然高兴。

对于贺九天翻地覆的变化,谁都震惊意外,但渐渐也接受了现状,只觉得他昔日是珠玉蒙尘,从前是被困在香山澳那样的环境里,回京北生活了一年,这孩子可能是自己突然开窍想通了,也就步入了人生正轨。

他无父无母,客观来说,家族里没有人会真正关心他的思想和内里。

谁会管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他后来能力太过耀眼,在华尔街的成绩羡煞众人,之后就按照候选继承人进行了残酷的角逐,直至今日,手握权柄,位高权重。

老人早已上了年纪,时间又过得这样快,他早已习惯了贺九今日的模样,哪里还会时不时去回想贺九刚回京北那年的状态。

毕竟一眨眼,都十余年了。

最近他老在思索贺九到底是怎么跟施婳好上的,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回忆着,忽然就记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事。

贺九脱胎换骨那年,不正是他将小婳接回老宅那年吗。

老人目光从窗外收回,忽得怅然发问:“小婳,你跟

老九,是不是早前在香山澳就认识了?”

施婳微微一怔,很快点了头:“是的,爷爷您不记得了么,贺九从前就随他父亲住在我家楼上。”

老人露出欣慰释然的笑意,果然如此。

他所估料,丝毫不差。

“原来如此,竟是爷爷老糊涂,疏忽大意,真给忘了。”

“难怪你们突然就领了证。”

“这事也怪爷爷粗心,从前竟是错点鸳鸯谱了,也好在阿珩这小子糊涂,和你没成。”

施婳听得耳朵发热,还挺不好意思的,细声嗫喏:“爷爷,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您还提这些做什么。”

老人笑得意味深长。

他确实不看好老四,但从前,对老九,也是心存顾虑的。

原因无他,仅仅是因为,贺九无父无母,没有任何软肋,没有掣肘,甚至无悲无喜,让人觉得他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作为上位者,这样的特质,固然有优势,但不代表就毫无弊端。

人毕竟是人,不是神佛,可若是真的毫无人的感情,那就很难有底线。将来若是有什么变故,谁也无法制约他。

人生在世,终究是为了父母、为了妻儿、为了心中在乎的人,所以遵从道德,遵纪守法。

一个没有任何软肋和掣肘的贺九,就算成了家,妻子也未必能影响他什么。

眼下是没什么可顾虑的,但这个世界千变万化,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贺家这样庞大的望族,交付在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的贺九手里,老爷子总是有所隐忧的。

眼下却骤然间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老人笑意盈盈地问:“婳丫头,你是不是一早就喜欢老九了?”

施婳面颊一热,连连摇头反驳:“没有的,我与他从前只是普通邻居,后来在京北重逢……连话都没怎么说过,何况他很快就出国了,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老人轻笑了笑,也不多言。

他素来不怎么管晚辈的婚恋感情,没有兴趣也无暇理会。

唯独贺九和小婳这一桩姻缘,他打心眼里觉得好。

好极了。

眼前这个小姑娘,怕是还不知道,贺九当年出国说不准就是为了她。

他不是一夜之间成长,也不是天生就生在金字塔尖任人仰望的。

恰恰相反,他生于泥沼,沦落深渊。

他不是无悲无喜,无欲无爱,正是因为有了想护的人,才会一步步踏出一条鲜血淋漓的生路。

那年他十七岁,施婳从爷爷奶奶宠爱的小姑娘,一夕之间变成了孤儿。

她无依无靠,他亦是一无所有。

想要护她,只能自己拼出一条血路,活出个人样。

至此,所有的因缘际会,老人总算心中了然。

他也并未过分郑重其事,只是口吻稀松平常地点拨孙女:“你与贺九的缘分是命里注定的。你们都是很不容易的孩子,今后相互扶持,好好过。爷爷把贺氏都交付在你们手里了,至于贺九,就仰仗你替爷爷看顾好他,一辈子还长,他若是日后有什么行差踏错,你可得好好管着他。”

施婳暂且还没能领悟老爷子字里行间的深意。

她不禁哑然失笑:“爷爷,您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来的本事管着他呀。”

老爷子抿着唇,言不尽意:“若是连你都拿不住贺九,这世上就再没人能拿得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