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半辈子都没陪他走完的人,其实早早安排好了他的后半辈子。
过于戏剧化的峰回路转让沈琼的大脑彻底停摆,疲惫到极点的神经无法处理复杂的情绪,他反复浏览着那几行改变他后半生命运的文字,沁红的眼眶建议他哭,抽动的嘴角建议他笑。
是欣喜若狂,是终得解脱,是柳暗花明,是死寂数年的旧情挣扎着爬出坟墓,在他心上轻轻放下最后一朵花。
十几秒之后,过载的生理反应瞄准了向来不得优待的胃部,加速到疼痛的心跳带起熟悉的痉挛,在两眼一黑之前,沈琼用最快的速度折起合同收进裤兜,并跟对面两位提前说了句抱歉。
江牧之离开的第六年,沈琼在港城段家的地盘上,跪在沈拓辛辛苦苦耕耘的花园里,吐死了两棵茁壮生长的木绣球。
沈拓叫救护车送他到医院,胃出血、心律不齐、血压下降、浅度昏迷,他浑浑噩噩的躺在担架上,被补液的时候还一个劲的捂着兜不撒手,生怕到嘴的溏心番薯没了。
好在段家自己的私人医院,医护素质过硬,全程绿灯处理,一个小时之后,止血和止吐的药物发挥了作用,沈琼顺顺当当的躺进了单人vip病房,并被医生排除了食物中毒的可能行,全程陪同的沈拓闻言长舒一口气,总算得以抬头做人。
第39章 38
沈琼睁眼第一件事:咬舌头;第二件事:摸裤兜。
骤然暴富的真实性在疼痛感的伴随下板上钉钉,他捏着兜里的信纸,重新放松身体仰躺在舒舒服服的病床眨了眨眼,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世界一下子顺眼了许多。
“醒了?”
当了半天陪护的沈拓从房间另一端的沙发上抻了个懒腰探出格外顺眼的脑袋,港城黑街一枝花的绰号不是白叫的,漂亮似妖的前任黑道龙头扛把子在夕阳斜下的暮色中弯起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目光营造出了一种温柔似水的幻觉。
——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两盆绣球的帐比几千万的旧账重要多了,沈拓眯起眼睛推荐了港城特色的砂锅粥,既适合养胃养生,也适合磨刀宰客泄愤报仇。
一小时之后,砂锅粥由专人专车送达,作为段家年轻一代的得力干将,被沈拓一手揍大的陈戎敲开房门,小心翼翼的拆开了怀里的保温箱。
一份海鲜粥,一份小米粥,私房馆的老板一视同仁,统统用保鲜膜裹着小砂锅包得严严实实。
风水轮流转,一向被段以疆看着忌口的沈拓终于找到了翻身的机会,他端坐桌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优雅体贴的打开砂锅分配餐食。
给自己舀一勺花胶,给沈琼舀一勺小米粥。
给自己舀一块海参,给沈琼舀一勺小米粥。
给自己舀一块溏心鲍鱼,再给沈琼舀一勺小米粥。
陈戎在边上看得眼角直抽,他看向窝在沙发另一侧的沈琼,试图用眼神对这位病病殃殃的陌生人深表同情。
然而这位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俊俏男人却勾起唇角,回以了一个礼貌又完美的微笑。
病容之下的艳丽在夜晚的第一缕月光下悄然绽开,是不逊于任何人的美色,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短暂分神。
——然后,他就果断出手,干脆利落的截走了摆在沈拓面前的海鲜粥。
“辛苦你跑一趟,初次见面,我是沈琼。”
姓沈的,没有一个白给的,有时间同情别人,不如先花时间心疼一下自己。
半个小时后,走出病房的陈戎发自肺腑的在段家堂口聊天群里感慨了一排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沈琼属于应激性的胃出血,情绪因素比生理因素严重,医生检查过后确认他胃部黏膜问题不大,可以少食多餐,不需要禁食禁水。
当然,他碗里的海参鲍鱼还是被曾经同病相怜的沈拓以过来人的身份悉数没收,花了大价钱的一锅海鲜粥,他只象征性的吃了一点粥米和花胶。
瓜分完一轮海鲜粥,段以疆刚好从公司过来,段少爷雷厉风行,一次性带全了相关手续和文件,段家属于港城商人,购置或出手地产可以享受一定减税政策。
生活就是这样,惨得时候事事难,顺得时候一顺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