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低着头,想了想后,说道:“这是你的家。”
危怀风神色变了变,他很想说“我已经没有家了”,可是此刻当着的岑雪的面,他忽然说不出口,他甚至忽然有一种错觉,在这一刻,在这一块面目全非的故土上,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低笑一声后,危怀风调转方向,往西园的方向走。
西园是昔日的“荒地”,危怀风是满八岁以后,才把那一座阔大的园子摸透的。
园口,是一扇幽篁丛生的月洞门,八岁那年,危怀风捡起滚落在门口的蹴鞠,仰头一抹汗后,走进去,抬眼便看见一座两层高的阁楼,修建在半人高的台基上,画栋雕梁,斗拱飞檐,看着很是雄伟气派。
危怀风走上去,发现大门落着锁,便放下蹴鞠,走去背后,从一扇破旧的窗户翻进去,猝不及防地被糊了一脸的蜘蛛丝。
再次进来时,已是十一岁。那一年,危廷战败,半个月后,尸身被送回危府。
危夫人派人把灵堂设在西园的阁楼里,危怀风被人牵着手走进来,看见昔日里蛛丝密布的阁楼内部光亮整洁,满目是飘飞的白绫,那种雪崩一样的白色,“轰”一声把他压进了山底。
“大将军再怎么说也是以身殉国,又不是上不来台面的事,危夫人怎么把灵堂设在这么个偏远的地方?”
“唉,你不知道,盛京那边已经把罪名给定了,西羌战败,襄王身亡,全是危将军的责任,这个节骨眼上,危夫人哪里还敢招摇?”
“设个像样些的灵堂,如何就招摇了?危夫人平日里雷厉风行,看着也不像是这般胆小之人啊……”
“……”
天崩地裂的雪崩声里,有低低切切的质疑声,那时候危怀风还太小,还不能从失去父亲的悲恸里嗅出阴谋的气息,等后来慢慢长大才明白,原来打一开始,母亲就已下定决心要为父亲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