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女性,白娇娇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再清楚不过了。
自呱呱坠地起便备受赞美的外貌,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吸引大众的目光,甚至被请去拍过几支儿童广告,得到无数追捧与宠爱。然后这一切,在进入青春期后戛然而止
“哎,3班那个白娇娇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个长得超好看,那个还超大的女生。”
“哪个?”
“就那个!”
“我知道白娇娇,我是问哪个很大?”
“就那个啊!超明显啊,你看不出来?”
随之而来的东西就是这些。
隐秘打量的目光,暧昧的笑容,某种堂而皇之的下流手势,以及无穷无尽的调侃,造谣,侮辱。
起哄的男生:“哇哦哇哦!快来看!轮到白娇娇跑步了!”
“白娇娇,说真的,你是不是能感觉到,刚才那个监考老师一直色眯眯地盯着你看?”
一部分女生:“一般不会发育到那种程度吧……我怀疑她故意买小一号的校服,就想让男生注意她。”
老师在班会课上义正言辞:“学校是好好学习的地方,我希望个别女生不要太注重打扮,尤其不要穿太紧身的衣服,影响不好。”
久而久之乃至爸妈都对着女儿欲言又止起来。
“娇娇啊,你是不是……经常喝饮料?还是在外面吃了什么含激素的东西?”
“是这样的,娇娇,女孩子青春期都会发育,但是太过就不好了,你自己注意点,没事不要碰它知道吗?”
“这件连衣裙……有点紧,还是别穿了吧?妈给你买了卫衣,听妈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穿宽松一点最好看。”
跑步,跳远,仰卧起坐。
——体育课。
校服,同学,班主任。
——学校。
邻居似是而非的议论,爸妈小心翼翼的劝告。
——家庭。
由于隆起的胸部,自然细瘦的腰肢,以及衣摆如何都盖不住的臀部,这类舆论逐渐将她包围,令她下课时间,不敢随意起身去上厕所。
怕被男生们盯着看。
她像犯了一种错。
错在不够干瘪,不够纯良,错在经常惹人遐想。
所有人都认为错在她的身体,而非他们的思想,他们擅自的解读。
因而她努力纠正。
不化妆,不打扮,各种裙类拒之门外,近年流行的短款上衣敬谢不敏。即便成年步入社会,依然几套运动服走天下,被合租的伙伴戏称为‘良家妇女’,白白浪费一副好身材。
还找了个公认的老实人做男朋友。
那又怎样呢?
最后还不是沦落到上官鹏的手里?
真可笑。
那一天,白娇娇恍然大悟,所谓女人的身材与容貌,既然世人如此爱慕它,在意它,垂涎它,甚至不惜诋毁咒骂它,来彰显自身的高尚,掩盖污浊。
那么你何不借此拿捏他呢?
美貌可以是武器,身体可以作陷阱。
意识到无法轻易逃离天堂度假村的那刻,她人生第一次主动使用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笑容款款地走向上官鹏。
截止昨天,她已摸清那家伙的弱点。
说来好笑,倒计时前上官鹏作为服务生屡遭投诉,被扣除绩效不说,还得依照规定,用业余时间替其他员工们缝补破损的工作服,枕头被套臭袜子之类的物品。
他做梦都在抗拒厌烦,谁知阴差阳错觉醒这方面的超能力,且受到古怪限制:浑身不着衣物时,就没法使用该能力。
适合白娇娇下手的时机可想而知。
事后逃逸的车,储藏晶石的保险箱密码,包括走那条路,目的地定在哪里……经历将近一个月的观察与斟酌,她做好一系列详细计划。
不期然那伙人,那辆车从天而降,为首的男人分分钟解决上官鹏及其党羽。
表现得轻松又乖张,处决猎物方式也十分符合她喜好,犹如一只残暴无情的鹰隼。
因而她才以手指点涂水嫩的唇釉,化好淡妆,换上男人们赞不绝口的白色连衣裙来到这里。
“——不好意思,有打扰你们吗?”
荒郊野外,寒冬凛冽,篝火照不及的地方,白娇娇裸着两条长腿,踏着月光走到林秋葵面前。
她挽着长发轻笑:“你好,我想冒昧地请问一下,那人是你的男朋友吗?”
她指着祁越,目光不经意落到年轻女生的脸上。
那是极其漂亮的一张脸。
面部线条圆润流畅,恰好中和掉上挑的眼角。
五官比例得当,总体偏下,显得幼态。
局部又不失一点独特的攻击性,仿佛朝外伸爪子的小猫,看着不特别凶,反而勾得人心。
平心而论,这才算得上男女通吃老少皆宜的长相。
白娇娇内心客观评价着,又问:“如果不是的话,你介不介意我单独找他说几句话?”
林秋葵应声抬起视线。
浓密的眼睫仿佛一排微小的刺,看着有点扎人。
“我不建议你那样做。”
她淡淡道。
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男朋友或不是男朋友,介意或不介意,她只说,不建议。
如果是又怎样呢?
白娇娇不清楚自己是否会放弃已经有主的猎物。
毕竟她已经决定彻底摆脱道德法律和他人目光的约束,利用手边所有资源,不计一切地向上爬。
“那就是不介意的意思吗?”
白娇娇道:“谢谢你啦。”
林秋葵没有回应。
她也没有在意,径自摇曳着身姿,裙摆一漾一漾,仿佛寒冬中盛开的一朵花,慢步走向祁越。
余晚秋忍不住蹙眉:“没关系吗?就这样让她过去?”
“你指什么?”
林秋葵低下头,好似一心一意挑着鱼刺,语气颇为散漫:“不要随便靠近祁越,否则后果自负。——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过了,非要这么做,确定自己能承担后果就行。”
“或者你觉得我应该担心祁越被打动?”
一个成年女性找成年男性单独谈话。
一个成年女性在找成年男性单独谈话前,特意跑到另一个成年女性面前宣扬。
对方来意明确。
从度假村便目光灼灼盯着祁越不放。
也许在对方的视角看来,祁越强悍但温顺,无论长相战斗力皆胜过上官鹏数百倍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听说娇娇姐是被她男朋友押给上官鹏的……”余晚秋抿着唇,忽然发觉白娇娇这人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她们交集不多,仅限那么几次,上官鹏有意让她陪客,被白娇娇软声软气的撒娇蒙混过去。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对方满身气味地从上官鹏那边回来,可能醉了,洗完澡敞着睡袍躺在床上,一手托着脑袋,对她说:余晚秋,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活得这么辛苦,这么卑微。
没必要被舆论绑架,也没必要抱着替别人赎罪的想法。因为一个人最重要的标签不是其他,只有实力,地位。
只要你够强,爬得够高,不管你是谁的女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我敢保证,以后永远没有人敢在你面前说你爸一点不好。
那……他们背后说呢?
她当时问。
白娇娇听完,不以为然地拨弄指甲,语调慵懒而讥诮:反正我听不到,关我屁事。
事到如今,真要表述对这人的看法,余晚秋迟疑着,好像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评价:“我觉得她……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人吧。”
况且关系到祁越,她一时也弄不清楚了,白娇娇在大厅说的那些话,究竟是真心实意地渴望手刃上官鹏,替自己报仇。抑或仅仅想要通过这个方式,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从而引起祁越的注意呢?
“都无所谓。”林秋葵平静地说:“要是连这种程度都……就不要了。”
“什么?”余晚秋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没有听清。
“没什么。”
自己花时间驯养的小狗自己清楚。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诱惑都阻挡不了,那就算了,不要了,随便他跟谁走好了。
林秋葵是这样想的。
下秒钟听到白娇娇故作绵软的惊呼声。
感谢余迟瑞与新游戏机的到来,为幼儿园游戏组新添一名成员,新增一项娱乐活动。
起初他自己坐在火堆外围玩着某闯关格斗游戏,没多久,周边小朋友大朋友猫猫狗狗们不自觉都凑了过来。
他一紧张,手抖,输了。
某横行霸道惯了的小狗,当下抢走游戏机,自顾自玩了起来。
余迟瑞还记得这人撕碎同龄女孩的画面,不敢反抗。本来想找姐姐,没想到看见白娇娇迎面走来。
他立刻跑过去,一把将她推倒地上。
“坏女人。”
余迟瑞冷冷瞪着她。
姐姐傻白甜,弟弟倒有点看人的本事在身上。
白娇娇挑眉,假装没有看到跑过来扶她的包嘉乐,神闲气定地对着祁越道:“我的脚好像崴了,能扶我起来吗?”
想起林秋葵对他的昵称,她又喊了声:“祁越。”
一下指定目标。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来。
包嘉乐愣愣地看了看跌倒的姐姐,又看看小狗哥哥,有点儿不知所措地,收起自己肉乎乎的小手。
唯独祁越打游戏,听不到。
“祁越。”两秒后,白娇娇伸出手,又一次道:“拉我起来吧。”
这回用的祈使句。
语气和笨蛋企鹅格外像,祁越眯起眼睛,认出这个曾经妨碍他狩猎的陌生人。
非但没有拉她,反而朝她扔了块石头。
石头小但尖锐,眨眼间,削掉白娇娇半截耳朵。
她捂着耳,血流如注,清纯的笑颜没有丝毫改变。
这点也跟林秋葵像。
无论他做什么都不显得害怕。
祁越倏忽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下,朝白娇娇而来。
篝火摇晃,他的影子拖得长长的,也向她缓慢地扑过来。
白娇娇右眼皮一跳,身体本能地往旁边倾。
然而——迟了。
下秒钟,一股力毫不留情地降临。
她被完全撞倒,仰面躺在地上,小腹压着一块冷硬的膝盖骨,直到这时才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而她想要驯服的祁越活像一座山,一只野蛮的豹子或老虎,手里握着刀,没有一句对话,似乎根本没必要给予理由,果断狠辣,直接往她眼皮上扎——
“祁越。”
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林秋葵叫道:“吃饭。”